高科技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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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小說習作。

一、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

每天中午差不多一到12點鐘我就會關掉電腦銀幕站起來說:「吃飯的時間到了。」
然後小秋就會回答說:「好,再等我一下下。」
小秋是我的同事,我們都是遊戲程式設計師,在中和的一家行動遊戲公司上班。然後我會先穿好鞋子先走到公司門外等著,過一下子小秋跟著出門後,我們再步行出去用餐。

「我決定要寫一本小說了。」小秋又要開始對我說他今天的新點子了,他三不五時都會有個新點子,只不過常常都只是說說而已。
「賀啊,沒有問題。」我說。
「我最近一直覺得好像有一種要爆了的感覺,那是一種很想要寫點什麼東西的衝動,所以才想說要來寫本小說。」
「賀啊,那你打算要寫什麼小說?」我面帶微笑的問小秋。
小秋說了:「目前是還沒有什麼靈感,只是有想要寫本小說的念頭。」
「那你有想過要寫的是什麼樣的小說嗎?是文學,言情,又或者是推理,還是驚悚的?風格呢?」我問小秋說。
「還不知道。老實說我現在只是覺得很想要寫點什麼,不過要寫什麼現在還不知道。好空虛哦。」
「我反而覺得你說要寫小說應該又只是說說而已吧。」我吐糟小秋說,最近我常常會這樣作,想看看是不是能刺激一下小秋,要他不要只光說不練。
「還來!我會寫啦,只不過不是現在,我不是已經在練習寫部落格了嗎?」小秋解釋說。
「OKOK,我就暫時先相信你吧。」我有點隨便的回答說。
「這次是真的啦。」
「賀吧,如果你真的要寫的話,我也可以幫忙想想點子。」我說。

雖然說我常常會吐糟小秋,目的是為了刺激他。不過我也不會從頭到尾都一直吐他的糟,也要適時的鼓勵一下,以免造成反效果。
所以我接著繼續說:「我想還是先從短篇小說開始好了。」
「短篇是多短?」
「我記得以前大學的國文課,有一次老師教我們讀一篇極短篇小說,雖然才一百多字,不過人物啦,對話啦,情節啦,什麼都有了,就連伏筆都有,真的非常精彩。」
「這真的很難想像。不過現在要我寫出這樣的小說來,應該是不大可能的事。」
「說的也是,這要有一定的功力才寫的出來的,沒那麼簡單。就好像我們寫程式一樣,至少也要幾年磨練才行。」我說。
「那這樣子講,不就跟直接對我打槍說不用寫了的意思一樣嘛!好像有一種悲哀的悲哀的感覺,很空虛。」小秋憂憂的說。
「話也不能這樣說。我曾經在一本書裡面讀到說,要能寫出一本書,至少也得要讀完半個圖書館裡的書才辨的到,不是那麼簡單的。所以先找個簡單的題目試試,一步一步來,說不定以後就真的可以寫出大作甚至是神作來了呢!」
「也對,我再想想看好了。」
「我也會幫你想想。」我說。

走著走著,我們走到了素食自助餐店。拿了紙盤夾了自己想吃的菜,到櫃台稱了重量付了錢後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我剛剛想到了一個點子。」我說。
「什麼點子?」
「你看那邊那個書架,上面不是有一些免費的贈書。那些書都是些像是勸人向善的故事之類的小書。」我指著收銀台前面的書架說。
我繼續說:「我本來一開始是想說看你要不要寫本小故事書試試,不過感覺好像又太難了,剛好看到那個書架上面的贈書,正好給了我一個靈感,所以就想到了另一個和這個有點關係的題材。」
「那是什麼?」小秋好奇的問說。
「農民曆。」我一臉正經的說。
「農民曆!?」小秋一臉不可置信的說。
「沒錯,農民曆。」
「不會吧,這會不會太勁爆了!你是在開玩笑嗎?」
「真的。而且如果可以寫出一本農民曆的話也會很有搞頭的。試試看吧,又不會怎麼樣。況且你也可以用筆名,不用怕洩露身份,如果你覺得寫農民曆會讓你覺得很難堪的話。」
「我不要!」
「其實你不要小看農民曆這個題材。我曾經讀過一篇報導,上面提到說農民曆在華人世界裡面的銷售量其實是非常巨大的,而且每年只需要稍作改版就又可以再賣一次。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就行了,那不是噱翻了嗎?」
「我不要!」
「而且老實說我已經命名好了,暫時就先把它叫作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
「還來啊!農民曆這個梗實在有點太爛了。而且現在是你要寫書還是我要寫書的啊?」
「是你啊。」
「是啊,是我要寫的那你幹嘛要我寫什麼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你喜歡農民曆就你來寫就好了嘛。」
「被你這樣一說,我倒真是有那麼點想要來試試看,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由你來完成,沒試過怎麼知道行不行。」我說。
「哇勒!」
「我說真的,如果你連這種小事都搞不定的話,其它再說什麼我實在是很難相信。」
小秋一臉猶豫的說:「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寫什麼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你隨便再說一個別的,我一定把它寫出來!」
「嗯...」我很努力想了一陣子,然後說:「你知道嗎?每次有人跟我說他在寫小說的時候,你猜我會怎麼說?」
「不知道?你會怎麼說。」小秋滿臉疑惑的問說。
「我會對他說,不要寫什麼小說了,寫本農民曆吧!農民曆絕對有搞頭!」
「還來啊...唉~」
「真的,如果你有辨法寫出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的話。那我敢肯定的說,再也沒什麼難的倒你的了。而且你仔細想想,這真的很酷。」我很努力的說服小秋接受我的提議,老實說我還真的很想自己來寫這本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不過為了小秋,我只好忍痛把這個機會讓給他。

我們又各自埋頭在自己的餐盤上。

「我剛剛仔細想想,我大概開始了解你的意思了,先不要想什麼小說了,我改變主意決定就照你的意思來寫本農民曆。」小秋抬頭對著我說,筷子上還夾著一把菠菜懸在空中等著送進嘴裡。
「幹的好!我想你現在已經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我真的是太感動了!」
「不過我想要改一下名字,我不喜歡叫什麼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這名字感覺實在太遜了。還有為什麼要加個新字?搞的好像比續作還了不起的樣子,更何況這才只是第一本。」小秋一邊把菠菜塞進嘴巴裡面一邊說。
「嘿,加個新字在書名前面只是個商業手法罷了。反正名字的事只是小問題,以後再說吧。」我笑著回答小秋說。我心裡想說這下要是真的寫得出來的話,那簡直真的是太讚了!
「吃飯先,等一下再繼續研究。」

我還蠻喜歡喝湯的,這家素食自助餐雖然有點貴,不過飯跟湯是免費無限供應的。所以每次到這裡吃飯我至少都要喝個二碗湯才夠,喝完一碗紫菜湯之後我又過去舀了一碗。

端著紫菜湯回到座位上坐下來後,小秋對我說:「我剛剛想了一下關於名字的事情。」
「有想到什麼好名字了嗎?」
「是還沒有,目前腦袋還是空空的。」小秋說。
「那沒有關係,書名慢慢再想就可以了,我剛剛就說過了名字的事只是小問題而已。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是要先決定這本書的內容有那些。」我說。
「農民曆就農民曆,還有什麼其它內容好決定的?」
「那是一定要的啊,要不然就和一般的農民曆沒什麼二樣了,如果搞了半天就只為了寫一本普普通通的農民曆,那多沒意思。一定要加點新的元素進去,這是一本不一樣的農民曆,還要加些革命性的創新。」
「聽你這樣子一說,好像開始變得有意思了。如果這本農民曆不是像表面上那樣只是本農民曆的話,那就可以有很多發揮的空間了。」
「很好,你終於開始有點進入狀況了。」我點點頭稱讚小秋說。

說完,我們繼續把飯吃完後,把餐盤拿到外面垃圾桶丟掉,然後朝五十嵐方向走去,因為小秋吃完飯後總是要買個二杯紅茶回去。

「我想我們應該先給這本農名曆一個明確的定位才行。」我在往五十嵐的路上邊走邊說。
「有道理,其實我也正在想這件事。我想把它定位為人手一本,老少咸宜的農民曆,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好!如果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本二十一世紀農民曆的話,那是多美的一件事啊!」
「對對!我每天搭車到公司的路上,在車上都可以看到一些人拿著書在讀。如果看到這些人拿在手上讀的,是我們的農民曆的話,那我肯定會爽死。」
「讚,決定了!這是一本每一個人都該有一本,而適合男女老幼的農民曆,就以這個為目標來設計。」我有點興奮的作了結語。

「今天早上我出門的時候看到我家巷子口那間藥房掛了一個新的廣告布條,就是那種吃了會登大人的藥的廣告。」小秋說。
「你的意思是?」
「我剛才是想到說,如果我們在農民曆裡面也夾帶一些傳單的順便賣點藥話,不知道有沒有搞頭?」
「ㄟ,我是覺得不太好。」
「怎麼說?」小秋問我說。
「就好像我每次買了新書回來的時候,如果書裡面夾了什麼東西,基本上我是看都沒看就把它拿出來丟在旁邊。而且講難聽一點,這種對我沒用的東西就是垃圾。」
「咦,不過我正好跟你相反。我反而會把書裡面的傳單拿起來仔細看看,有些傳單其實還挺有趣的。而且有時候我還會真的跑去買廣告的東西勒。」
「那這樣好了,還是一樣加進像登大人這種賣藥的廣告,只不過我們改一下,不要用夾傳單的方式,而是直接加到書頁上當作正式內容,這樣作還可以增加頁數,讓這本書看起來更偉大,一舉數得。」
「ㄟ,不錯哦。這個讚,有創意!」

到了五十嵐,小秋點了二杯去冰少糖的紅茶,不過我沒有點。今天人很多,看來有得等了。

「我剛才又想到一些點子,因為既然都已經決定要放賣藥廣告了的話,那就有蠻多東西也可以加進去了。」小秋說。
「沒錯,我也有想到幾個不錯的點子,你先講你的點子。」
「食譜。因為我考慮到我們的讀者也會有媽媽,所以把食譜放進去也是很實用的。」
「這個好,實用也是很重要的一個要考慮的要素。」我附和說。「還有呢?」
「注音和九九乘法表。理由和剛剛一樣,媽媽在看著農民曆研究食譜的同時,還可以一邊教小孩學注音和九九乘法。」
「酷,這都讓你想到了!不錯嘛!」我對小秋豎起大姆指說。
「嘿嘿。小意思而已。」小秋看起來有點得意的樣子。
「加上幾頁的兒歌應該也很不錯。」
「好,我記下來。兒歌...」小秋從皮包掏出一張紙來寫了一些東西在上面。
「想不到你身上居然還有帶筆,我怎麼都沒看到你是把筆藏在那裡。」我驚呀的說。
「剛才點紅茶的時候順便跟店員借的啦。」
「哦。」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我回頭看了一下,剛剛點了飲料在等的人似乎沒有減少的樣子,果然還有得等。

「那你還有想到什麼點子嗎?」小秋問我說。
「我是從你剛才說的搭車的事得到的靈感。」
「什麼樣的靈感?」
「我是在想,一般在搭車的時候其實還蠻無聊的,如果可以作點什麼事情的話,就可以打發一下時間。比如看看小說,玩玩填字遊戲,玩玩數獨什麼的,背背英文單字啦。」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秋一邊問一邊把我剛剛提到的東西全記到紙上。
「很有多東西都可以加到這本農民曆裡面去,主要考量的重點就是搭車的時候不會感到無聊,這樣想就對了。再加上剛剛提到的,像是食譜,注音和九九乘法表,兒歌等等實用用途的內容。總之,我現在也算是幫你起個頭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我愈來愈覺得這本農民曆從頭到尾都是賣點,真是愈來愈興奮了!嘿嘿,你等著吧!」

就這樣,從此小秋就一頭栽進了一個未知且神秘的領域。

後來,小秋在自己的回憶錄〈大風大浪我最棒〉裡這麼說:「雖然有點莫名其妙,在我決定開始寫新二十一世紀農民曆的那個時候,就好像是獲得了一把密秘寶箱的鑰匙,打開之後沒看到寶藏反而卻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漩渦。」

老實說,雖然我一直對他的回憶錄的書名是很有意見的,什麼好棒最棒的,感覺起來就好像是一本色情小說似的。不過書的內容倒還算中肯,沒有太多誇大的成份在裡面。

二、殘酷的瞬間

在師長的眼中
我是個內向孤僻的孩子
一點也不同於同年齡的男孩子
平常就是安安靜靜的不怎麼說話
和同學們也幾乎沒有互動

是的
我知道我所存在的世界
總是和我格格不入
不論是在家裡
或在學校同儕之間
我總是感覺有種超越現實的脫離感
就好像我是坐在電視機前的一個觀眾
冷眼的看著電視機裡的演員
來來去去的作表演

雖然在外人的眼裡我是個內向的乖乖牌
但實際上我的內心邪惡而冷血
也許是因為我無法和外界交流
以致於許多負面的情緒無法正常宣洩
長久下來在內心裡形成了另外一個全然相反的性格

+ + +

"呆逼。" 在學校裡同學們都這麼叫我
我也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的經過
靜靜的走到我的座位上將書包掛在書桌側邊
端正的坐好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和往常一樣在坐位上坐定後
檢查了一下我的抽屜
在我的書桌抽屜裡面發現了一罐過了期正在發出陣陣酸味的牛奶
我一言不發的把那罐牛奶拿了出來
往垃圾桶方向走去

一路上
經過身邊的每個同學
無論男女全都露出一臉鄙夷的神色
別過臉捂著鼻子
一付生怕我隨時會把那過期的牛奶朝他們身上潑去的樣子

在外邊走廊上的幾個男同學更是一付幸災樂禍的樣子
盡是尖酸刻薄的風涼話
"哈哈哈,臭酸的呆逼!"

我不動聲色的把牛奶罐拿到垃圾桶丟掉後回到了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坐定後
我伸長了右手到書包裡摸索著
拿出了一個透明塑膠袋
塑膠袋裡邊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我把塑膠袋拿在手裡用手指頭隔著袋子擦拭了幾下
把袋裡的水氣擦拭掉好讓我可以看清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隻已經死了的石龍子
牠的嘴角邊上有一絲的血紋
且舌頭外露

+ + +

早上上學的路上
經過公園時在路旁見到這隻全身光滑
身上佈滿發出淡淡綠光鱗片的蜥蜴

我停下了腳踏車蹲下來在牠面前盯著牠看
不知道是因為牠還沒睡醒
還是因為清晨的溫度還未讓牠恢復活動力
即使我就蹲在牠眼前盯著牠看
牠還是一動不動的就趴在那裡

我看了一回兒後
很順手的伸出了手拿起了一旁的一塊拳頭大的石塊
朝著牠當頭砸了下去
這一下令牠當場痛苦的激烈扭曲的動了起來
吊著舌頭
嘴角也滲出了血水
沒多久就只見牠微微的抽動著

我立刻把書包裡裝著麵包的塑膠袋拿了出來
把麵包從塑膠袋裡拿出來咬在嘴上
然後一手將塑膠袋反過來套著
隔著塑膠袋將那隻半死不活的蜥蜴抓了起來
裝到塑膠袋裡
在塑膠袋的袋子口上打了個結後放進書包裡去
然後騎上單車
邊啃著麵包邊騎到學校去

+ + +

隔著塑膠袋看著已經死透了的蜥蜴
看了一陣子後
我把袋口的死結打開
同時伸出右手到書包的前袋裡摸著
拿出放在前袋裡的美工刀
我拿著美工刀往前推出幾節刀片
右手食指和姆指夾著美工刀輕輕的撥弄著蜥蜴

忽然間腦袋一陣衝擊頓時一片空白
後腦勺熱辣辣的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覺不知是什麼人
從後面用力的打了一下我的後腦勺一巴掌

本來是一片喧嘩的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抬起頭來慢慢的轉過頭往後看去
那是我們的數學老師
我這時才發覺
原來上課鐘早已經響過
第一堂課是數學課
老師已經到了

我不喜歡我們數學老師

他從來不講課
就只在剛開學時
選出了二位公認是班上數學最好的同學
從此之後的數學課
就由這二位同學輪流上台抄寫課本上的習題
抄寫完後問有無問題
擦掉
換人再抄寫下一題
然後擦掉
換人再抄寫下一題
...

+ + +

一次數學課當同學在黑板上抄寫課題時
在台下的我將雙手整個放在抽屜裡
這時剛換季學生換著短袖
也許是因為害羞自卑的心理
害怕讓人見我了我瘦骨嶙峋的雙手臂
所以我才將雙手藏進了抽屜

這時數學老師見狀走到了我書桌旁
對著我吼:"把手拿出來!站起來!"

我立刻站了起來二眼直視前方不敢正視老師
這時一隻粗壯的手臂伸到了我的面前
從虛握的拳頭上食指和中指成勾勾住了我的鼻子
往下用力一拔


痛到了我的心裡面去
並不只是因為這用力一拔讓我的鼻子發麻發燙發痛
最痛的是這當眾的巨大屈辱

雖然我因為個性孤僻
免不了三不五時的受同學欺壓欺侮
但還不致於像此刻那樣的難堪
這讓我感受到尊嚴重重的受到賤踏
所以我的眼淚立刻就好像水庫潰堤一樣
止不住的大顆大顆的從眼框裡不停的冒出來

這不是疼痛傷心的眼淚
這是屈辱不能伸而流下的眼淚

+ + +

"站起來!" 他又對著我用命令的口吻大聲著吼叫著

我低著頭慢慢的站了起來
慢慢的轉過身面向數學老師
然後我的頭微微的朝左歪了歪後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就好像早上在公園旁冷冷的看著蜥蜴一樣的看著他

突然我拿著美工刀的右手一緊
自左下往右上一劃
這一劃自數學老師的右下腹劃到了他的左邊臉頰上
劃下了右臉頰上的一片肉
也在穿在身上的白色短袖襯衫在胸腹間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皺著眉頭伸出手來輕輕的撫摸著被削掉一片肉的臉頰
被削掉一片肉的臉頰蒼蒼白白的還沒有滲出一絲的血水

時間就好像停止了一樣
是多麼的寧靜

突然間這份寧靜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破
教室裡突然充滿了吵雜的混亂
尖叫聲此起彼落
所有人陷入了一股無以自拔的瘋狂情緒中
叫的叫逃的逃

數學老師的臉也從不可思議的表情
漸漸的變為驚恐害怕痛苦的混合體
胸腹間的傷口冒出的大量血液瞬間就染紅了白色襯衫
同時臉頰上被削掉肉的部份大顆大顆的冒出鮮紅的血珠
延著下巴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板上
張大的嘴巴也和其它同學一樣發出瘋狂的尖叫

而在這瘋狂的教室裡
唯獨我一個人
內心平靜的露出淺淺的微笑
沈醉在自己的世界裡

三、刀

我的家在一條叫作光榮巷的巷子裡,因為這個區域靠近機場,是飛機起降時會經過的航道,所以這一帶的房子大多只能蓋到二層樓高。雖然是條小巷子,不過因為在巷子裡的人家幾乎是家家戶戶裡都有小孩,所以巷頭巷尾平常就挺熱鬧的。

我家隔壁的咁仔店是我叔公和阿婆開的,我的死黨阿原就住在叔公的雜貨店的隔壁。阿原和我同年紀,在家裡我排行老大,而他在家中是老么。住在我家對面的小賢和小我二歲的小弟阿凱同年,我們四個人常常一起東奔西跑的玩耍。這個周末中午一吃過午飯,我們一大群男孩子又都聚集在靠近巷子口的一個巷弄裡。因為那條巷弄夠寬敞,所以我們這群男孩子常聚集在那裡玩耍,像是踢毽子啦、跳高啦或是跳房子啦。

最近這陣子我們之間的流行玩意兒是玩橡皮筋。橡皮筋在我們這群男孩子手上可就有許多不同的玩法和花樣,像是串成一大串拿來跳繩,或是在玩官兵捉強盜時當作武器。而我們最常作的事情,就是把橡皮筋拿來作為賭注用的籌碼。光是賭注的方式就有很多玩法了,像是拿出幾條橡皮筋在乾淨的地面上拍擊對戰,比比看誰的手腕厲害等等。我們什麼都能拿來賭,不過大家最喜歡的玩法還是賭撲克牌了,像是比21點或比大小,有時候也會玩玩13支或梭哈。

今天還是和往常一樣吃過飯後,一堆大大小小的國小年紀的男孩子,聚集在這巷弄裡的一間老舊的癈棄倉庫前,拿出自己的橡皮筋在賭撲克牌。今天的賭法是比大小,莊家和另外幾個人就坐在關閉的倉庫門前面,閒家手上拿著二張牌,和莊家比比看誰的點數大,最大點數是九點,開牌後要是比莊家點數大,莊家就會賠幾各家下注的橡皮筋數。其它人則或是站在外圍觀戰,或是坐在正在比大小的同伴旁邊伸長脖子看著,或是拿出自己的橡皮筋贊助伙伴插個花賭幾把。常可以看到一些男孩子褲子兩邊口袋鼓鼓的,裝滿了每捆五十條綁成蝴蝶狀一把的橡皮筋,一看肯定就是小贏了幾把。也可以看到幾個大贏家,直接就把贏來的大把大把的橡皮筋每五條或十條一節的全部串在一起,然後掛在脖子上炫耀。

今天我的手氣不大順,一坐下來沒有多久,四百多條橡皮筋很快就輸個精光,只好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退到一旁當觀眾。

「下好離手哦!要發牌了!」莊家阿明大聲叫著。阿明是我舅公的大兒子,是在場年紀最大的,我舅公家就在這條巷弄的第一間房子。

「喂!阿原啊,你還剩多少,再跟你借個五十條啦!」看著大家興緻高昂的在賭,我忍不住對著坐在阿明對面的阿原問,要跟他借些橡皮筋再試試手氣。

「再等等啦,我也快乾了,等一下再看看。」
「賀啦。」

光是只在旁邊看著別人玩,實在很沒意思。百般無聊之下,我開始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物。在旁邊的空地上,幾個女生正在玩跳房子,不過我現在可沒有興趣,而且也不想去和女生一起玩。然後我的視線轉到了堆在一旁,用藍白條紋帆布蓋著的一堆不知是什麼的東西。

倉庫的隔壁間,和舅公家一樣也是這條巷弄的第一間房子只不過是在另一邊,是在巷子口開機車行的阿城叔叔家。倉庫門口剛好就是阿城叔叔家的後門,這二間屋子的走向一個是南北向另一間是東西向。舊倉庫的門口前面稍微往內凹,有個小小的水泥地的前庭,現在我們這群小孩就是在這前庭打牌。剛剛看到的那堆用帆布蓋著的東西正好堆放在阿城叔家的正後方,大約堆了一公尺高。

窮極無聊之下我開始往上爬,底下應該是堆了些箱子類的東西,所以爬上去後還算穩不會搖搖晃晃的。阿城叔叔家後面屋頂上還有一小塊平台,我抬頭看看很容易就可以爬上去,所以我繼續把手往上勾住屋簷,腳踩著屋角的水管縫往上爬,我想要爬到屋頂上去找找看有沒有麻雀窩,要是有的話看能不能抓到小麻雀來玩,倒也有趣。

三二下就爬到屋頂,上了那個小平台,我彎下腰來低著頭找找看屋簷下面有沒有麻雀窩,找了半天半隻麻雀也沒見到,不過倒是看到了有個用報紙包起來的長條狀的東西,上面還用三塊紅磚頭壓著。我把紅磚頭拿起來放到一邊去,把那包東西拿出來放在手上掟掟重量,有點沈。把報紙展開來看,裡面是一把開山刀。我左右看了看沒有人注意之後,把報紙包好開山刀放回原位,再把紅磚頭蓋到上面,盡量的使它看起來好像沒有人動過一樣。然後再爬下倉庫門口,繼續看著大家打牌。

我大概猜得到這把開山刀的主人是誰,這一定是住在倉庫隔壁四年三班的阿龍他老爸的。阿龍他老爸瘦瘦的,長的也不高,臉色有一點蒼白,不過大家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聽說他是菜市場那邊,靠近賭場的一間酒家的保鑣。我們每次看到他都會害怕,不過他倒是沒有對我們這群小孩子發過脾氣。我家一樓後面窗戶打開,就正好對著他家側邊的一個窗戶,大概間隔有二、三十公分左右。因為間隔這麼近,平常窗戶也幾乎都是緊閉著不會打開。有一次我好奇下,打開窗戶想看看後面有什麼有趣的東西,結果發現到阿龍他家的窗戶外面的鐵窗上面綁了一個白色塑膠袋,我偷偷的把那個白色塑膠袋打開來看,發現裡面有一些針筒和小藥罐。雖然感覺不對勁,不過大概也猜到是怎麼一回事,所以趕快又把塑膠袋綁回去,然後關上窗戶。這些東西應該是阿龍老爸的,而之後我也沒有告訴過別人我的發現。

每次我們在倉庫這裡玩,和往常一樣快要接近午睡時間的時候,阿城太太就會端著水盆出來,一邊朝著我們潑水一邊破口大罵,「你們這些死囝啊,別人都不用睡午覺了是不是,再不走我就拿掃把出來趕人了!」然後我們大伙就會一哄而散,轉移陣地。

「到菜園去焢土窯!」

這是我們假日的時候常作的活動,從家裡面拿個幾條地瓜或者是到雜貨店買個三、四條地瓜,然後大伙到巷子尾現在已經沒有耕作的菜園子去,起個土窯就能焢起香噴噴的蕃薯來。要是地瓜吃膩了,也可以換個口味改成焢雞蛋,把雞蛋用泥巴包起來焢,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大伙稍微分配一下工作,小賢回家拿舊報紙、打火機和鏟子,阿原則回家去拿火種和上次剩下的二條地瓜還有舊報紙,我則和我弟拿著大伙湊出來的基金到我叔公開的雜貨店去買雞蛋、地瓜還有鏟子,約定好二點鐘再到菜園子會合。

到了菜園子後,看到有些小孩已經起好土窯生起火來了,也有正在堆土窯的,如果再加上我們這團的話,等一下就可以看到有四個土窯堆了。和往常一樣,分工完畢就各自分頭進行。阿原和我負責堆土窯,小賢和我弟就去撿些木材回來作材火燒。

我們這巷子裡面的小孩幾乎人人都會堆土窯。堆土窯其實也沒有什麼技巧,主要的重點是土塊的選擇。用鏟子挖起來的土塊,不能太濕也不能太乾。太濕的話用火燒的時間就會太長,而太乾的話易碎,土窯容易倒塌。首先我們會找個有陰影的地點,這樣才不致於一整個下午都要坐在大太陽底下。然後用鏟子挖個大小深淺適中的洞,根據當時的風向決定好土窯的開口,再用鏟子在洞裡挖個大小適中的開口,在開口上方用三塊紅磚頭或石塊,有時候也會用土塊,搭出個用來燒材火的窯口。接著開始由下往上堆土塊,一開始用較大的土塊作底,慢慢的往上搭,搭成一個金字塔形的土窯,就大工告成了。

在搭土窯的過程中,我們大伙會在土窯周圍的地上鋪個幾張舊報紙,一邊聊天一邊分工合作。有人負責用舊報紙把地瓜包起來,因為地瓜烤熟後會變的很鬆軟容易破損,這是為了地瓜熟了後在開窯的時候避免破損。如果有要烤雞蛋的話,有人就負責用泥巴把雞蛋包好。等到土窯完成之後,我們就會以舊報紙或火種生起火來,開始往土窯裡堆木材燒起窯來。一直等到土塊燒到變黑變紅後,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首先,要先把洞口封起來,接著等到土窯裡面剩下來的材火燒的差不多的時候,拿著一根木棒或者用鏟子,小心翼翼的把土窯頂端的土塊敲落,在土窯的頂端開個洞口,然後把地瓜啦、雞蛋啦有的沒的往這個洞口裡塞。這個動作是要很小心的,土窯要是蓋的不夠穩,很可能一個不小心整個土窯就倒塌了。不過就算土窯倒了也不用怕,我們還是可以不慌不忙的再用鏟子或粗木頭想辨法從倒塌的土塊開個口,把地瓜雞蛋往裡頭塞,接下來的步驟還是一樣。只不過我們各各都是行家,是不可能犯這樣子的低級失誤。

小心的把地瓜和雞蛋都放進土窯後,然後就可以把土窯弄倒。接下來就好玩了,所有人拿著手上的傢伙,鏟子啦、木頭啦、木板啦,開始像手拿板凳的少林寺十八銅人一樣,對著倒下的土窯那些燒的紅通通的土塊猛敲猛打,把這些土塊敲碎然後完全覆蓋到食物上,接著再把事先準備好的濕泥土覆蓋到整個窯上,一直到用手去摸也感覺不到一絲的熱氣為止。這整個動作都必須十分的迅速確實,要一氣呵成,不能出任何差錯,尤其是猛敲猛打那個步驟。因為這關係到最後烤出來的地瓜的品質,只要有個環節不對,烤出來的地瓜就不夠美味了。當然了,我們各各都是行家,火候都是掌握的恰到好處。

到此為止就是等待地瓜烤熟了,這過程大概也要二、三個小時。這中間我們要不是就坐在土窯旁打屁閒聊,要不就是派人輪流顧著窯,其它人又跑到附近去遛遛。延著菜園子旁邊的小路走過去,會看到一條約二公尺寬的水溝,水溝的對面是另一塊較小的菜園。我們常會直接跳過水溝,穿過那塊小菜園到對面空地去。在這菜園裡種菜的老阿伯,常常因為我們直接穿越他的菜園,氣呼呼的拿著鋤頭追著我們跑。

對面那塊空地因為沒開發,再加上我們也不會在這裡烤地瓜,所以這塊空地長了很高很密的狗尾草。我們常會鑽到草堆裡去,找找看有沒有金龜子在葉子上面。抓到金龜子後,就可以拿事先在家剪下的一段用來縫衣服的線,把一頭綁在金龜子的一隻腳上,另一頭綁在自己手指上,把金龜子當作風箏放了起來玩。要不然大伙就在狗尾草迷宮裡,玩起捉迷藏來。

今天我們四個人都跑到這空地來玩耍,過來前只交待在旁邊認識的朋友幫忙看著我們的窯。

「差不多可以開窯了。」我看了手上的電子錶的時間,估算了一下後說。
「走吧!」

跳過水溝還沒回到我們的土窯所在,遠遠的就感覺事情好像不大對勁,有三個看起來不怎麼面熟的國中生,就在我們的土窯那裡不知在作什麼。

「靠,我們的窯好像被開了。」阿原口氣很不爽的說,大伙兒一聽立刻朝著我們的窯直奔過去。

「喂喂喂,衝三小,這是我們的窯!」阿原大聲的質問那三個看起來明顯就是小混混的國中不良少年。其中一個瘦巴巴的小子還大剌剌的蹲在窯前,手拿著細樹枝撥著已經開了的窯堆裡的地瓜。這三個人裡面最矮小的傢伙手上還拿了顆藍球,一臉屌兒郎噹的神氣歪著頭抖著腳看的我們說,「打我啊,笨蛋!」第三個傢伙手裡拿了根粗木棍,用奇特的站姿也歪著頭瞪著我們瞧。這傢伙穿著一條訂製的黑色學生褲,褲管還是個大喇叭,側面加裝的長長拉鍊半開著露出裡面紅色內裡,屌個二五八萬似的。

阿原往前站了一步,斜眼看了蹲在窯前的那傢伙一眼,發現到他們根本擺明了是來找碴的,這混蛋居然拿著樹枝正在戳著地瓜,已經看到二條地瓜被戳了稀八爛了。我眼看阿原似乎連眼中都快冒出火來了,往前靠了過去,看到了在撥弄著地瓜的那傢伙幹的好事,一把火也上來了。

「你老師咧,王八蛋現在就給我滾,要不然恁爸就立刻給你們好看!」我不干示弱的說。在我們巷子裡面,巷頭巷尾什麼人物都有,像這樣子的小混混我們可見多了,這種小角色我們才不放在眼裡咧。

突然這混蛋藍球小弟居然把藍球往我臉上丟了過來,只不過失了準頭,丟歪了沒中。「哇靠!」接下來就是一場混戰了。一陣亂鬥之後,我退了二步稍作喘息,其它人也都往後退了幾步。穿喇叭褲的傢伙正用他的手臂勾著我弟的脖子不放,我和小賢雙雙衝了過去,這大喇叭才放開了我弟,我趕緊把我弟一把拉了過來。這第一回合看來我們是輸了,畢竟他們三個是白日國中生,而我們只不過是國小小朋友,體型和氣力都比不過,阿原甚至臉上掛了彩,嘴唇破了出血。

「好膽麥走!」我靠過去一把搶過丟在一旁的塑膠袋,裡面還放了二三條地瓜和舊報紙,然後轉身朝巷口方向快速奔去。

「媽的,我去傳給西,拿開山的來給你們好看!」我咬牙切齒的在心裡面說。

很快的我跑到了阿城叔叔家後面,先看看附近沒有人,接著爬上屋頂,把那把藏在屋簷下面的開山刀拿了下來,用舊報紙把它緊緊的包起來放到塑膠袋裡面,接著再回頭往菜園子方向跑。快到菜園子的時候,遠遠看到前面好像有些騷動,似乎又有什麼新的狀況發生了。我走近一看,「靠夭咧!是誰去叫阿原的叔叔來的,什麼人那麼雞婆!」

阿原的叔叔就住在菜園子附近,是個高大粗狀的中年男子,挺著一個大大的啤酒肚,脾氣不怎麼好,我們都很害怕他。這時他正拿著拖把在追打著那三個混小子。這三個混小子每個都被阿原的叔叔用拖把狠狠的K。最慘的就是那個藍球小弟了,阿原叔叔一邊右手拿著拖把在K那個瘦皮猴的時候,左手還抓著藍球小弟的頭髮跑。我看著那藍球小弟淚流滿面的時候,心裡面可樂的了。

最後這三個被慘電的臭小子在阿原的叔叔面前,排排站好一動也不敢動,我看他們在學校老師面前也不會那樣聽話咧。

「猴死囝仔,下次再敢過來巷裡欺負人,再給我試試看!」阿原叔叔惡狠狠的對著這三個小子訓,順手又打了大喇叭一個耳光。我看到大喇叭和瘦皮猴眼淚也流下來了,真是笑死我了。

「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三個!」三個臭小子像狗一樣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突然間阿原叔叔轉過身來,狠狠的賞了阿原一個巴掌,「你地板拖好了是不是,還敢給我在外面跟人打架!滾回家去,等一下再找你算帳!」阿原乖乖的喔了一聲,低著頭趕緊回家去。我們幾個則是戰戰兢兢的動也不敢動,連大聲的呼吸也不敢。

「你袋子裡面裝三小東西?」阿原叔叔像老鷹一樣銳利的眼睛盯著我手上的塑膠袋問我說話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大跳,心臟都好像快要從嘴巴跳出來似的,噗通噗通的大力的跳著。「蕃薯啦。」我用著有點發抖的聲音答話。「你們幾個猴死囝仔整天只知道到處趴趴走,打架鬧事!還不快給我滾回家去!」大家聽到這裡全都如釋重負,飛也似的一溜煙全都鳥獸散去。我尤其跑的飛快,趕緊再偷偷的把開山刀放回去,差點嚇的我屁滾尿流。

四、蝸牛

我是在G公司上班的小職員,因為我們是家小公司,所以上班的地點不是在什麼高級的商業大樓,而是租了一樓舊公寓來當作是公司的辨公室。這一帶的房子一樓都設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後院,因為老闆平常就喜歡花花草草的,所以後頭的小花園裡種了不少花草,也還佈置的不錯。

我有個年輕同事叫作史考特。因為史考特平常就有抽煙的習慣,我們的後花園正好可以當作是他的吸煙室。而我是不抽煙的,只不過有時候會因為需要討論事情不好中斷,所以也就跟著史考特到後面花園去抽他的二手煙。

最近才剛進入雨季,所以這陣子幾乎天天都在下雨。後花園裡因為下雨空氣變得潮溼,再加上又有許多花花草草的關係,所以院子裡的蝸牛也變的愈來愈多。

史考特個性急燥又年輕氣盛,正好又特別的討厭蝸牛,常常說那是黏呼呼的小怪物,所以在後花園裡抽煙的時候,常會拿起打火機來燒蝸牛,燒死的蝸牛全都丟在一堆。幾天下來,現在後花園裡被燒死的蝸牛已經堆的像是座小山了。

偶爾當我跟著到後院子去,見到史考特在燒蝸牛的時候我總是會唸個幾句,只不過史考特根本聽不進去,所以後來我索性也就不管了。只不過看到了一堆蝸牛屍體,再加上不知道從那裡一直不斷冒出來愈來愈多的蝸牛,感覺還真是噁心。

今天和往常一樣,史考特在中場休息時間又要到後院去抽根煙,說了句:「我再去砍個幾隻蝸牛。」後就拿著煙逕自走到後面院子去,而我則是因為還有事情處理走不開,也就沒跟著到後花園去。等到我的事處理好,告了一個段落之後,過了良久還不見史考特回來,所以我便起身來,走到後面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順便再找史考特討論些事。

到了後面花園,眼前看到的是一堆已經快要高到我腰部的蝸牛山。但我左看右看卻沒見到史考特的身影,只看到到處爬滿了大大小小噁心的蝸牛。

突然間我看到了在那堆蝸牛山底下露出了一支手掌,帶著驚恐的心情我繞過蝸牛山走到後面去,看到在蝸牛山的另一面露出了史考特的頭。我看到史考特的整個頭都爬滿了蝸牛,連嘴巴眼睛耳朵鼻子裡到處都是蝸牛,而史考特早就已經昏死在蝸牛堆成的小山裡了。

五、勇者小白

這天小白和往常一樣全副武裝在附近作巡邏。

自從三歲時看過隔壁家大哥哥全破了勇者鬥惡龍二代二次之後,小白就已在心中立下了宏願,「我要成為維護世界和平的勇者!」

小白頭戴棒球帽身穿無袖白內衣卡其短褲腳著藍白拖,手裡拿著勇者之劍(其實是根樹枝),旁邊是小白的頭號跟班小白二號(是條狗)。

「汪汪汪!」

小白在林子裡大搖大擺的走著,多威風啊!

今天也一樣是個風和日麗的和平日子,小白心裡面感覺到很滿意。抬頭看了看天空就快要日正當中了,一陣輕風吹來,維護世界的和平也是挺勞心勞力的,先在路旁樹蔭底下小睡片刻,待會醒來後再回家吃午餐,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維護世界和平。

「小白,我要先睡一下下,別來吵我哦...」

. . . . . .

「救命啊!來人啊!」

小白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似乎聽見了求救聲。

「救命啊!」

「哇塞,有人在叫救命了!該是輪到勇者我出場的時候了!」小白一鼓腦爬了起來睡意全消。

「汪汪汪!」「汪汪汪!」

「噓~安靜!不要吵!」小白在小白二號的耳朵邊輕輕的說。

「我現在要過去看看,你在後面掩護我,不要怕。」

小白對著聲音的來源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深怕一不小心腳底踩到樹技,發出了聲響引來未知的敵人的注意,心裡面七上八下的又是害怕緊張又是興奮。

. . . . . .

原來喊救命的人是豬小妹。

「豬小妹,豬小妹!妳怎麼了?」

「救命啊,有小強啊!」有隻小小強正繞著豬小妹轉呢。豬小妹最近才燙了一頭可愛的捲髮,就連小小強看了都喜歡。

小白看看敵人,立即評估了一下形勢,心裡面先鬆了一口氣。

「來啊!進攻!」

小白和小白二號雄赳赳氣昂昂的朝著小小強逼進。小小強果然感受到了勇者驚人的氣迫,慌慌張張的逃跑了。

. . . . . .

「謝謝你,小白!」

「呵呵呵,我是勇者小白,我的任務是維護世界的和平!」

勇者小白又再次的化解了危機,世界又回復了和平。

多麼的開心啊!

六、儀式

那是在窮鄉僻壤裡的一個小村落,在這一片貧瘠的土地上,村民們過著艱苦的生活,二十來戶人家過著貧困但倒也還與世無爭的日子。這一日,村子裡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駭人命案,村尾田家一家三口的滅門慘案。田家夫婦以及不滿二周歲的女兒小滿全都死於非命,死狀非常可怖。

其中最被懷疑且最有殺人動機閒疑的,是受顧於田家幫忙田裡粗活雜務,常被田家夫婦虐待的阿吉小紅倆孤兒兄妹。阿吉小紅倆兄妹自幼就失去了雙親,被收留在田家那連遮風敝雨都有困難的破爛牛棚裡。阿吉每天天還未亮就要到田裡幹活去,幹的全盡是些最粗重的活。而小紅則在家裡幫忙帶小滿,打水撿柴木幫忙雜務。倆兄妹一整天忙忙碌碌、作牛作馬,也還是有一餐沒一餐,更是常常挨打受罵。但即使是如此,兄妹倆還是抱著感激的心默默的承受,一點怨言也沒有。只不過看在其它村民的眼裡,常常替他們感到不值,甚至覺得田家裡的老黃牛,過的日子可還要比阿吉兄妹還要快活。

當然這也只不過是村民們偶爾在茶餘飯後的閒聊八卦,無法真的就將這可憐的二兄妹當作是犯人拿來偵辦。更何況阿吉小紅兄妹倆大的才十歲,而小的也才不過六歲,更不可能犯下那連正常的大人都不太可能作的出來的慘絕人寰的血案。在這麼小的一個村落裡,村頭村尾都是熟識的人,有什麼秘密也很難藏的住,事實上根本就藏不住任何秘密,完全找不到兇手是誰。也因此最後這田家三條人命的血案也還是輪為懸案,而村民們也都開始往那鄉野傳說裡的那些鬼魅魍魎去尋求答案。尤其是在這樣的荒野小村裡,村民們私底下更是繪聲繪影的流傳著各種荒誕不經的流言流語。

根據老一輩村民的傳說,牛鬼是長著牛面人身,巨大的身軀在腰部綁了一雙舊草鞋,手拿著巨大鐮刀的兇鬼。牛鬼常在農作歉收的那一年,在滿月的夜裡出現,拿著鐮刀從身後割斷還在黑夜裡在野外閒蕩不歸的人的喉嚨。田家三口遇害的那一晚正好是滿月,而田家三口的死狀正是被利刃割斷咽喉,尤其是田家還不滿二歲的女兒小滿的脖子,更是被利刃割的只剩下一點點肉相連著,小小的頭幾乎是硬生生的就快被割了下來。除此之外田家三口的屍身更是體無完膚,被尖銳器具穿刺成人肉蜂窩似的,在身體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就好像是一個一個被挖掉眼珠子留下來的黑色空洞,令誰看了都覺得毛骨悚然。

最後村長召集村民,在土神廟前由村裡最有智慧的巫婆作法問卜,果然得知田家三口的人命是被牛鬼索去的。村子將在三日後滿月時在曬穀場上舉辨驅魔儀式,將牛鬼驅逐遠離村莊,並且超渡死於非命的死者。在這八九月的大熱天裡,屍體很快就發脹發臭,地上也爬滿了吞食著田家三口屍肉而長的異常肥大的蛆蟲,真是噁心到了極點。田家屋裡也已經到處生滿了肥大的蒼蠅,一進到屋子裡去見人就叮,著實難受。大夥議定之後,趕緊將田家三口的屍身火化下葬。

滿月時,村民們在曬穀場正中央用竹子搭起了一個小高台,在高台上豎立起三根筆直光滑的竹杆,在每一根竹杆上用草繩各綁了一個用稻草紮成的草人。把這三個草人就作為田家三口的替身,在草人身上貼了符紙,畫上符咒寫上死者姓名。儀式開始時,巫婆一手拿著掛著一串串迎風飄曳的符紙的竹杖,另一手則握著一把生滿鐵鏽的菜刀,頭上則戴著模仿牛鬼形象的面具。巫婆口裡低聲吟唱著聲調詭異的咒語,慢慢踏著台階走上高台,走到高台中央的三個草人前,手中的竹杖對著草人指指點點的揮舞著,腳上則踩著奇異的舞步作起法來。

滿月剛從雲後飄出來,高掛在灰黑色的天空中,而高台四周點著的火炬將曬穀場籠罩在一片暗紅色的光暈中。台下的村民們隨著巫婆吟唱的咒語,也跟著搖頭晃腦低聲吟唱著,火炬在風中搖曳的火光照映在村民的身上忽明忽暗的,每個村民的臉上則是一臉陰森恐怖的神情。此時巫婆口裡唸頌的咒語語調一變,好似悽厲的哀號,疾步走到第一個草人面前,拿著菜刀的手一揮,在草人的喉嚨部位劃下了一刀,緊接著又快步走到第二個和第三個草人前,一樣在喉嚨部位各劃下一刀。第三個作為小滿替身的草人紮的較不緊實,在被巫婆用手上生滿鐵鏽的菜刀一劃之下,頭部幾乎就快要斷了似的垂掛著。

此時儀式進入了高潮,曬穀場裡的唸咒聲隨著村民愈來愈亢奮投入的狀態,也跟著愈來愈響亮。村民們接著一個一個站了起來朝高台走去,手中緊握著事先準備好的短棍棒。棍棒的一頭用柴刀削成尖銳狀,走上台去,陸續對著台上的草人一個一個的刺了好幾個窟窿,口中同時大聲以各種惡毒的詛咒要將惡鬼驅離。這是一場模仿的儀式,先是超渡亡靈,後再以模仿牛鬼作惡的過程,以咒語反擊對抗驅逐惡鬼。而這貌似瘋狂的儀式,最後在瘋狂的村民將整個高台焚燬下落幕。

在遠處的一顆大樹,阿吉小紅倆兄妹躲在樹後驚恐的看著村民們的瘋狂行徑。小紅抬起頭來淚流滿面,臉色蒼白的用那充滿恐懼的眼神抬頭望著阿吉,眼裡還映照著遠處高台燃燒的火光,以顫抖的聲音對著阿吉哭說:「嗚嗚嗚,是他們殺死的!」

七、圈圈人

圈圈人 by 菲碧

我就像一條虫,
在地面上爬呀爬。

有意無意的在熟悉的,
或不熟悉的路徑上繞呀繞。

重複的圈圈,
大圈圈還有小圈圈,
正的圈圈,
歪的圈圈,
斜的圈圈。

不知起點在那的圈圈,
沒有終點的圈圈。

順時針,
逆時鐘,
圓的,
扁平的,
方的,
粗的,
細的。

繞呀繞,
繞圈圈。

雨水,
汗水,
尿水,
淚水,
血水,
在圈圈上留下軌跡。

我就像一條虫,
爬呀爬。
繞呀繞,
繞圈圈。


這是我的好友菲碧留下來的一首詩,她說這是她的遺言,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那一年我們高三。

其實講起來很慚愧,說菲碧是我的好友也不能算是正確的講法。我們的座位排在教室的最角落邊,離人群遠遠的。我們可以靜靜的坐在位置上,從早上一直到放學,一整天也說不上三句話。真的要說我們有什麼交集的話,那就是我們都很孤僻沒有朋友,也因此我們才會被劃上等號,自動被歸類在一起。我曾經去過她家一次,但也只是走到門口為止,我沒有勇氣踏進她家門一步。當她母親出現在門口時,我甚至害怕的當場轉身逃走。

她失蹤之後,其實也沒有引起多大的騷動。過沒多久,日子就又回復到平常的樣子。我想假如失縱的人換作是我的話,結果也應該是一樣,不會有什麼人惦記著我,過不了多久我也會從大家的記憶裡消失,就好像我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吧?

後來大家都畢業了,而我也吊上車尾考上私立大學,畢業後拿到一紙文憑,然後進入社會成為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我想有許多人恨自己的工作,也恨自己的人生,但很少人有勇氣作出改變,就只怕會讓事情變的更糟糕。我只是個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沒理想也沒夢想。早上出門工作,餓了吃飯,累了睡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就是人生。」假如菲碧還在的話,她肯定會這麼說的。


「今晚到那去?」每晚下班後我總是這麼問自己,而不會直接回家休息。假日的時候,我也總是往外跑。每當有人問我都到那裡去時,我總是微笑的回答說:「到處走走。」我就像菲碧的詩裡面的圈圈人,就好像是一條虫,在這鋼筋水泥林立的城市裡,爬呀爬繞呀繞。在人群裡不停的穿梭閃躲著,身邊的行人像冰冷的潮水一樣,不停的從我身邊流過。每晚我就像一條虫一樣,漫無目的的到處爬呀爬繞呀繞,流浪在這城市裡。也許菲碧早就看穿了這一切,才會留下這首詩給我。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稍停了,只剩下斜斜的細雨,我收起了雨傘抬頭看著天空。雨後的天空感覺特別的乾淨清新,月亮輕輕的從一片雲後面露出臉來,我對著她微笑著說:「妳好嗎?」她總是靜靜的陪著我走,我走到那裡她就跟到那裡,也總是很有耐心地聽著我說話,從來都不覺得厭煩。最近我也開始試著替菲碧的詩譜上曲子,我想把它作為屬於我的主題曲,這樣我就可以一邊哼著我的主題曲一邊繞圈圈。

我抬頭望著天空,對著我的好友唱著我的主題歌:「我就像一條虫,爬呀爬。繞呀繞,繞圈圈。」

八、迷路的副總

一月十八日 (二)

晚間電視新聞特報插播一則重大的社會新聞:在北市某知名賣場旁的陰暗角落,發生一起三人命案。其中一名死者死於交通意外,而其餘二人死於利刃,現場有打鬥痕跡。上級長官第一時間以電話關切案情,要求以最大力量全速破案。警方初步研判這是一起交通糾紛造成的兇案,但認為案情並不單純,正全力擴大偵辨中。


一月二十九日 (六)

電視上新聞正報導:北市三人命案,在上級長官及各大媒體高度關切之下,案情仍舊膠著。春節將至,警方備感壓力。

在小吃店裡,我低著頭面無表情的一邊吃著陽春麵,耳朵一邊聽著電視上的新聞報導。距離這起重大命案發生的時間,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二個星期了,警方卻還是掌握不到重要線索,破不了案。朝野開始各自口水戰,互推責任。

回到了家,洗好了澡。我拿起了紙筆,寫下了一封簡短的信寄出。


一月三十日 (日)

晚間,警方收到一個信封,內容很簡短:

我誤殺了一個人,然後殺了更多的人。


* * *

去年三月底失業之後,我就一直找不到工作,沒多久只好硬著頭皮向家裡請求經濟上的援助。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很積極的每天上網投遞履歷,想辨法獲得面試的機會找到一份新工作。但是後來我徹底的失望了,努力的結果卻得不到一個回應,我開始每天無所事事怨天尤人,尤其是看到電視上那些政府官員在作秀表演,更是一肚子火的不爽。

一月十八日晚上將近九點鐘,我走了約30分鐘路程到最近大賣場去,購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和食物。採買了需要的物品後,我由賣場西面停車場旁的小門離開,穿越停車場往XX路前進。我一手擰著塑膠袋沿著人行道慢慢的朝回家的路上走去,沿途經過一段較陰暗的路段,看見在正前方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朝著我的方向走來。這個中年男子一手拿著電話,正對著電話那頭的人焦急的講著話。

在我經過那中年男子身邊的時候正好聽見他說:「怎麼辨怎麼辨,我不知道XX路怎麼走。」一聽見他這麼說,我立刻回過頭來對著他說:「XX路就在前面。」基於一點防衛的心理,我並沒有告訴他我也正要走XX路,只是一手對著XX路方向指給他看。他一聽到我對著他講話時,立刻就關掉手機很有禮貌的跟我道聲謝謝。然後很快的,他又再撥了一個電話,電話中他自稱是副總,說他的皮夾子剛剛丟在計程車上面,說完立刻又再關掉手機對著我搭訕幾句,說他是從南部上來北部出差的,同時還問我是作什麼的,住在那裡。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說:「不好意思,我剛才無意間聽見你在講電話,我知道你皮夾子掉了。這樣好了,我可以給你30塊錢,請你坐公車過去會比較快,用走的至少也要半個多鐘頭。」說著我掏出30塊錢給他。他一邊道謝一邊伸手從我手上接過那30塊錢,同時伸出另一隻手來要和我握手,我也很順手的把手伸出去和他握個手。

「咦,這個觸感!」

就在我跟他握手的那一瞬間,這下子我全部都想起來了!

這傢伙是個騙子!

大約在二年前,也是在這一帶我曾經遇見過他。而這個人也是同樣一臉焦急的打著電話,也同樣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他是副總,同樣也是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他皮夾子在計程車上掉了,也同樣的和我握了手。

大概是我找了一陣子工作找不到,積忿已久。再遇見這樣的一個騙子,所有的情緒一起爆發出來,對著他吼:「靠,詐騙集團!30塊錢還我!」同時把他拿在手上的30塊錢一把搶了回來。很明顯的,原本在他臉上一臉老實和氣的表情,立刻轉變為猙獰兇惡的模樣,這臉上表情的變化我看就連奧斯卡影帝都自嘆不如。他露出了真面目,兇巴巴的朝著我一拳打了過來,我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拳頭,立即不干示弱的上前和他扭打了起來。

沒多久我就陷於下風,被他一手緊緊的勒住了脖子,很快的我就感到面紅耳赤呼吸困難,腦袋似乎也漸漸的要失去意識的樣子。突然間,我不知道從那裡生出來的力氣,把他用力一推,他在重心不穩的狀況下朝著馬路方向倒退了幾步。而剛好在這個時候,一輛小型廂型車急駛了過來,正好迎面撞上這迷路的副總,副總當場慘死!

在我驚魂未定之際,從廂型車上下來了二名男子。這二名男子直衝著我來,對著我就是一陣拳打腳踼。顯然這二人也是詐騙集團的成員,和那迷路的副總是同一伙的。

我用手護住頭臉,一手還拿著塑膠袋。這二名男子的拳腳不停的像雨點一樣落在我身上,其中有些落在我手上的白色塑膠袋,這讓我在頭昏眼花之際想起了一件事情。我立刻伸手到塑膠袋裡,掏出袋子裡的水果刀往前一刺,刺入一名男子的腹部,同時趁對方驚愕的一瞬間,手裡的水果刀對著另外一名男子繼續刺了幾下。

接下來我腦袋一片空白,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手中還緊緊的握著那把水果刀,而那二名男子已經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了。過了良久我才冷靜了下來,我迅速的確認周圍並沒有其它路人目擊整個事件的經過後,立刻就逃離現場,藏匿起來。


一月三十一日 (一)

電視新聞插播一則特報:北市三人命案,警方今日晚間八時許宣布破案!兇嫌為一待業男子(略)...警方上下一片歡欣鼓舞,有功人員接受長官表揚,論功行賞(略)...

九、隔壁的房客

坐在我對面的秋哥把嘴裡的雞肉飯吞下去後抬起頭來說,「有什麼事情你就慢慢講吧。別著急有的是時間,飯吃完再說,吃飯最重要。」在公司裡秋哥是受人敬重的前輩,他在我剛進到公司的時候,對我這個什麼都還不懂的新人幫了許多的忙,平常也受了秋哥不少的照顧。我沒說什麼,只是低著頭靜靜的扒了一口雞肉飯到嘴裡慢慢的嚼著。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早上你打電話來問我能不能借住個幾天,其實這只是件小事情,出門在外本來就是靠朋友互相幫忙嘛。只不過我看你最近在公司裡的表現也實在是太反常了,完全不像是你,我都開始在懷疑你是不是撞邪了。」秋哥一邊喝了口九尾雞湯一邊接著又說,「我看你這陣子臉色也不太好,常常叫你的時候也都沒反應。總之就是覺得你很反常,原本早就想問你一下,只是最近公司實在太忙了,才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問你。有什麼事情你就跟我講吧,我能幫忙的地方一定盡力幫你忙,你也不要太見外,大家都是好朋友嘛。」秋哥就是愛結交朋友,尤其是對像我們這種後輩總是當自己親兄弟姐妹似的照顧。我知道他也不想要什麼回報,只要大家能敬他稱他一聲秋哥,他也就很滿足了。

「老闆,麻煩再給我一碗乾麵線,謝謝。」秋哥對著櫃檯方向喊。「疑,你怎麼都沒吃。快吃吧,飯菜都要涼了。別想太多了,我看你最近也瘦了不少,你是不是都沒吃飯啊。先把飯都吃了,其它事再說吧。嗯?」秋哥左手拿著雞腿正在津津有味的啃著。「嗯。」我又拿起飯碗,一口雞肉飯一口鳳梨苦瓜雞湯,慢慢的吃著。

我抬起頭來看了對面的秋哥,秋哥正拿著牙籤剔牙,他看到我終於把飯菜都吃完了後,對我露出了個微笑。

「老實說我接到你的電話的時候,其實心裡還蠻安慰的。我看你最近這個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真的很擔心你,我老早就很想問問你是怎麼了,只是你知道最近實在太忙了。啊,不管那麼多了。現在也都吃飽喝足了,有什麼事情你都儘管說出來吧,天大的事都不用擔心,有我在不用害怕。」秋哥又再重複一遍剛才講過的話,有意無意的提醒我,我知道他真的是很想要幫我忙。看著秋哥一臉熱心的樣子望著我看,我也感激的對他點點頭算是先道了謝。秋哥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對著櫃檯方向喊老闆買單。「我們邊走邊說吧,我順便到外面抽根煙透透氣。」

走在路上秋哥也沒催著我,只是靜靜的邊走邊抽著煙,我們倆慢慢的走過了幾條街後,來到了秋哥住家附近的土地公廟前的小公園,找了個有樹蔭的陰涼地方坐下之後,我才慢慢的開始把那件事說出來。


那天下班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我習慣性的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來,低頭瞄了一下手機螢幕上的時間。螢幕上的時間顯示現在已經是凌晨2點52分,還差不到十分鐘就要三點了。最近半年來,我每天都差不多這個時候才快要回到住所。我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司,實際上差不多晚上九點左右,公司裡頭早就沒半個人影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沒辨法,新人就是要認命點,更何況我也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這正好給我一個磨練的機會。只不過每天都加班到那麼晚,就連假日也幾乎都奉獻給公司了,這樣的操法,要不是因為我在半年多前才退伍,我肯定早就過勞死了。雖然年輕就是本錢,但這種搞法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是會受不了的。

為了上下班方便,半個多月前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小套房。這是棟五層樓的舊公寓,位於最頂樓總共有三個房間,房租在這一帶還算便宜。我的房間是間有衛浴的套房,在我對面的雅房目前是空房,而另一間位於我房間隔壁的雅房,根據房東的說法則是租給一位也在附近上班的工程師,只不過這位工程師似乎很少回來過夜,我甚至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租。公寓是座落在大馬路旁的巷子裡面,所以雖然旁邊隔著條大馬路,在白天上班時間會從大馬路傳來汽機車來來去去的噪音,但到了晚上後也還算安靜。尤其是現在這個時間點走在回家的路上,半個人影也沒有,除了偶爾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響或是貓狗叫聲之外,幾乎是安靜的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的到,有時候我都會有一種我是走在一座只有剩下我一個人的死城裡的錯覺。


我拖著疲憊的步伐慢慢的走,只剩幾百公尺的距離就能回到自己的住所,回到家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的休息了。正走路間,突然聽見了從背後傳來了好像是飲料罐掉落在水泥地上的彈跳聲音。扣扣扣扣,聲音很輕,不是很響。但這聲響在這樣的靜夜裡特別的刺耳,讓我的心用力的跳了一下。幾下彈跳聲響過後,又回到一片寂靜。最近實在太疲勞了,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疲累了而產生了錯覺。遠處傳來一聲關上窗戶的聲響,我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巷子裡面空空蕩蕩的,什麼動靜都沒有。我皺著眉頭帶著點疑惑的感覺,心裡面微微升起了點異樣的感覺,立刻回過頭來繼續往前走。走沒有幾步路,背後隱隱約約的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好像是在我背後不遠處有個人正沒穿鞋子踮著腳尖跟在我後面似的。我突然想起,最近好像已經進入鬼月了。我的心又猛的跳了一下,但這次我就不敢再回過頭,反而還加快了腳步,三步併二步的趕路回家。

我早就從口袋裡把鑰匙串握在手裡,手指捏著公寓一樓大門的鑰匙,只要一到公寓門口,我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打開大門進入公寓。只差不到三百公尺了,我一邊趕路一邊在心裡面默數。還有二百公尺,還有一百公尺,還有五十公尺,還有十公尺,只剩三步了,二步,一步。我用最精準的動作,只一次就精確的把鑰匙插入大門上的鑰匙孔,卡的一聲大門已經開了。門鎖裡的彈簧彈開的同時我立刻用手推開大門,只開了一道足以讓我通過的門縫,然後側身進入門內,同時順手把大門又重新關閉上鎖。整個過程不會超過三秒鐘,也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我躲在門後,偷偷聽著門外的聲息,同時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一下。原本昏昏欲睡的腦袋,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這時從門縫底下灌進了一陣風,這陣風讓我打了一個冷顫。一陣寒意從腳底爬了上來,爬過我的背脊,直爬上我的頭皮,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我為自己還是一樣膽小怕事感到很抱歉,在心裡面嘆了口氣。算了,我總算是回來了,趕快回到房間去吧。我抬頭看了一眼頭上的燈,那盞髒兮兮的日光燈正一閃一閃的發出昏暗的光線。在這狹窄陰冷的樓梯間裡,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燈光,還有散落在地上的廣告傳單,我忽然又打了一個冷顫。趕緊頭也不回的爬上五樓,進到我的房間裡。一直到進到了我的房間之後我才鬆了一口氣,開了小燈去洗澡,之後立刻熄燈就寢。

在床上躺了好一陣子,我才漸漸的進入夢鄉。在睡夢中,我好像聽見到有人正在作劇烈爭吵的聲音,由遠至近,愈來愈響。在聽到一聲玻璃碎裂的巨響的同時,我也猛然驚醒了過來。在過度的勞累後,好不容易才進入睡眠,但卻又在睡夢中硬生生的被驚醒,那感覺真是有夠不舒服。我感到頭痛欲裂,一陣噁心的感覺湧上來。

「發生了什麼事?」此刻恐懼和疑惑充滿了我的腦袋,以致於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思考。等到我的腦袋又漸漸的清醒,能夠處理從我的耳朵進入的聲音的能力的時候,更多的恐懼進入了我的腦袋。從我對面的房間裡,傳來了男女的吵架聲,不時的還伴隨著物件摔破在地上的霹靂啪啦聲響。對面房間不是沒有人住嗎?難道是?愈想就愈害怕,愈害怕我就想的愈多,一股寒意直湧上來。

更多更多的恐懼進入了我的腦袋,我的胃也抽搐了起來,胃都開始疼痛起來了,接著又是一陣噁心感覺。

那女人時不時的傳來悽厲的哭喊尖叫聲,其中夾雜著男人的咒罵聲,怒吼。「救命啊!救救我的小孩!」「救命啊!我求求你!」「不要過來,嗚嗚嗚!」

我因為恐懼把自己整個包在棉被裡頭,我需要更多的黑暗來包覆自己,像躲在一顆蛋裡一樣,這會讓我稍微有點安全的感覺。拜託,別來找我!

又過了一會,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又回復到一片寂靜中。躲在棉被底下的我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音,噗通噗通的,正精神飽滿的用力的敲打著我的胸腔。我已經完全失去時間的概念,也許這只是過了幾秒鐘或者是幾分鐘,又或者是過了幾個小時。總之現在又回寂靜無聲狀態了。只不過在我充滿了恐懼的腦袋中,我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我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要是現在能照照鏡子的話,我猜我現在的臉一定和白紙一樣蒼白。

躲在棉被裡頭的我全身捲曲著,緊緊閉著雙眼一動也不敢動,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陣一陣的在發抖,眼淚也不停的從我眼框裡冒出來,只差沒有哭出聲來。我感覺我隨時會害怕的暈過去,更糟糕的是,現在任何的聲響都會被我的耳朵補捉到,進入我耳朵的聲音都好像被放大好幾倍似的,在我耳邊像打雷一樣衝擊著我緊繃到極點的神經。就連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響,也不停的在轟炸著我。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感覺到腦袋裡面似乎有個東西斷了,而我也在同時失去了意識。等到我又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在棉被裡的我就好像剛剛經過了一場傾盆大雨,被雨水淋的全身上下都溼透了。我小心翼翼的掀開棉被的一角,透過縫隙偷偷的觀察棉被外面。我發覺到原來天已經大亮了,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了房間,也傳進來了外面街上人來車往的吵雜聲。我慢慢的伸過手去把手機拿過來查看時間,一看之後我立刻棉被一掀跳了起來,已經快要十一點了,居然完全沒有聽到鬧鈴的聲音。我衝進浴室裡迅速的草草盥洗後,立刻趕到公司去。

輒騰了一夜,直到現在我還是感到心神不薴,完全沒辨法專心工作。下午我乾脆跟公司請了半天假,只是我不敢回到住所休息,所以一整個下午都泡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裡,一整天都渾渾厄厄、昏昏沈沈的。頭也痛的要命,感覺腦袋好像要炸了似的。一直到了晚上時間已經不早了的時候,我才抱著揣測不安的心情,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住所。我看看這房間,還是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但我還是疑神疑鬼的,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讓我原本已經變的衰弱的神經又變更緊繃,就這樣一直到凌晨四點多我才終於撐不住而睡著了。

後來連續過了一個多個禮拜的晚上,就沒再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我的心也慢慢的平復了下來,而我也不用再這樣的大熱天躲在棉被裡睡覺。也許那天的事只不過是因為太過疲累作的一個惡夢罷了,我一直在心裡面自我安慰。只是好景不常,又過了半個多月的一個夜裡,我又被那對男女的吵鬧聲驚醒來。連續一個多星期,每天夜裡我都在極度的驚嚇恐懼中昏死過去。白天上班的時候,我似乎也開始看見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聽見不該聽到的聲音,我的工作進度也一落千丈。我想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我就會變成一個瘋子。


那是星期六的早上發生的事情,天才剛剛變亮沒有多久。前一晚夜裡我也是一樣昏死在極度的恐懼中,直到我被一陣急促的電鈴聲給叫醒來。被電鈴聲叫醒來的時候,我一時之間還沒有辨法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陣子活在過度的緊張中,睡眠嚴重的不足,我的腦袋愈來愈不靈光,反應也愈來愈慢。過了好一陣子我才漸漸的反應過來,先是隔著房間門仔細聽聽門外的動靜後,顫顫驚驚的打開了房間門走到大門口去,緊緊閉著眼睛把門打開。然後我慢慢的睜開眼皮,眼前看到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理了一個小平頭,臉上的線條表現出十分精幹的模樣,銳利的雙眼很快的像雷射一樣在我身上掃過,他全身上下似乎都正在散發著精力,還有一股無形的威嚴氣息。

我看見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個東西在我面前晃了一晃,對我說了句,「刑事組!」接著再把那東西收回口袋。然後就逕自繞過還一臉茫然的我,走到我房間對面的雅房門口前停下來,用力的不停的敲門。

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對面雅房的房間門開了!

首先我看到從門縫裡探出了一顆帶著陰險眼神的三分頭來,那顆頭圓滾滾的,小小的嘴巴裡頭露出一口細細的黃牙。一見到外面是那位刑事組先生,雅房的門就完全被打開來了,從房間裡走出了一位只穿著一條內褲的短小粗壯的筋肉男子,眼神時不時的遊移不定,滿臉堆著噁心的笑容對著刑事組先生不停的嘿嘿嘿的笑。

刑事組先生對著那位先生哼了一聲,冷冷的說:「別笑!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嗯?東西給我收收,馬上跟我回局裡去!」

「是是是!」刑事組先生說一句,那位先生就乖乖的應一句。

從那位先生的旁邊走出來了一位看似大姐頭的女人,身上除了一條紫色蕾絲內褲外,一絲不掛。刑事組先生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對著她說:「妳也一樣跟我回局裡去!」

刑事組先生就站在雅房門口,雙手環抱在胸前盯著房間裡看。沒有多久,那位先生和大姐頭就換好了衣服,兩手空空的走了出來。那位先生和大姐頭跟著刑事組先生走到大門前,經過一臉呆滯還愣在門口旁邊的我。刑事組先生經過我時,瞄了我一眼,對著我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而那位先生在經過我身邊時,原本掛在嘴角上的噁心笑容一下子就消失,帶著陰森可怖的神情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嚇的我更是動也不敢亂動。甚至在大姐頭經過我身邊時,用力的捏了一把我的臉頰我也完完全全像一塊木頭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前方的牆壁。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漸漸的回過神來,我趕快將大門關好上了鎖,再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直到這時候,我才感覺到我的身體正不停的發著抖。

後來等我比較鎮定下來之後,我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搬了出去。

十、沃利斯

沃利斯今年29歲了,年紀輕輕的就擁有一個人人都羡慕的好工作,錢多事少還離家很近。最近他也買了一戶四十多坪的公寓,在家裡面還有個漂亮的老婆在等著他下班。在外人的眼裡,他日子過可愜意的很呢。

現在他正站在公司大樓46層樓樓頂的邊緣吹著風。樓頂的勁風把他吹的搖搖晃晃的,好像他隨時都會被吹落地面似的。

許多年前他就認為他的人生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就會死。為了確保他的預言能實現,所以他努力的抽煙酗酒熬夜。但他的身體一直都還很硬朗,明天就是他的三十歲生日了。

沃利斯站在頂樓的邊緣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好像喝醉酒了似的,實際上他從昨天晚上就沒真正清醒過。他張開兩手歪歪斜斜的站著,左手刁著煙,纏著繃帶的右手拿著個酒瓶,酒瓶裡還賸下一口酒。昨晚他用右手砸碎了幾支酒瓶後,踱到附近的藥房去隨便包紮一下傷口後,就又再去抱了些酒回到樓頂來。他抬頭望著天空,緊閉著雙眼讓風吹著自己,想像自己正要起飛。他很快的回顧自己的一生,讓自己的一生像跑馬燈一樣快速的在自己的腦海中略過,只不過出現在他的腦海裡面的畫面大都是一片空白,就好像他大部份的人生一樣沒什麼變化,卻又被許多事綁住了不得自由。

他想了想這天到底是怎麼過的。和平常一樣一大早就出門,和許多人一樣一起擠電車來到公司,在公司裡處理大大小小的例行公事,其中還有半天的時間是在睡夢中渡過,作了二個完全不同的夢,時間一到再和大家一起下班。

沃利斯搖搖頭露出個苦笑,然後慢慢的張開雙眼,奮力一跳。

沃利斯在很小的時候就常常作飛行的夢,在夢中他常是隻靈活的小鳥或是輕盈的蜻蜓,自由自在的飛翔,可以輕輕鬆鬆的隨著自己的意願,想要飛到東就飛到東,想要飛到西就飛到西。他張開雙臂在空中飛舞著,風托著他的身子,讓他以為自己好像真的是隻小鳥一樣正自由自在的在裡天空翱翔,好輕快的感覺。他呵呵呵的大笑了起來,這讓他又想起了以前的快樂時光,讓他的腦袋不再是一片空白。

砰的一聲巨響,他跌落到停在路邊一輛嶄新的賓士轎車上,車頂被沃利斯的身體的撞擊下凹陷了一個大泂,車窗也全都碎裂了。他的二條腿就好像掉落地面的香蕉一樣,連皮帶肉摔個稀八爛。沃利斯的下半身將車子撞毀後,懸在車身外的上半身因為夾帶著強大的下墜力繼續往下跌落。他的身子就好像是以賓士車為支點的蹺蹺板一樣,上半身帶動下半身往下墜落。沃利斯朝下的臉先著地,他帥氣漂亮的臉蛋直接砸爛在柏油地面上,血肉瞬間朝四面八方噴灑出去,噴到賓士車上也噴到地面上還有路旁的行人身上。接著下墜的力道繼續把他往下拉,他的脖子被這力量壓擠的從中間撕裂開來,斷裂的骨頭碎片從那像是咧開嘴大笑的裂縫裡刺穿出來,然後沃利斯他那血肉模糊的頭顱脫離了他的身體,像顆爛西瓜一樣滾落到路旁。肋骨也一根根的穿透了他的胸膛,鮮紅的血像面鏡子一樣鋪在地面上也染紅了白色襯杉。最後他那失去了頭顱的軀體以奇特又可笑的姿勢癱趴在那破爛的賓士車上。

沃利斯就如他所預言一樣,在三十歲之前精采的結束了他短暫又無趣的一生。

十一、巴黎貓咪

「巴黎巴黎,我跟妳說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一回到家裡我就迫不及待的要把那件事情講給巴黎聽。我趕快把外套往門邊的衣帽架一丟,立刻跨過沙發坐到巴黎的身旁。我的客廳除了以那台從來都不關機的電視機充當電燈外,沒有裝設任何照明燈俱。我喜歡在昏暗的客廳裡,看著五光十色的影像從電視機的銀幕投射在客廳的白色牆上和天花板上,還有我和巴黎的身上,好像我們就坐在安靜的舞廳裡面一樣。

「哎,我跟妳說,今天實在是有夠糗的。」我一邊嗤嗤的笑著一邊對著巴黎說今天在公司發生的糗事。

「今天早上我不是有點睡過頭了嘛?要不是妳來叫我起床的話,我還真的要睡到下午去了。後來我到公司之後,結果腦袋還是一直都昏昏沈沈的,一整個早上都沒辨法專心作事情。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到Seven買了一個菠蘿麵包來吃,不過真的還很想睡覺,麵包都沒吃完我就趴在桌上睡死了。結果我一直睡到快二點才醒過來,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是一整個迷迷糊糊的。」我一邊說一邊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下午的時候我也還是頭昏腦脹的很想睡覺,只是我那時候實在一直搞不清楚是為什麼。一直到四點多的時候,打掃阿姨來清潔打掃的時候,我才終於知道為什麼了。妳要不要猜猜看是什麼原因?」我用力的忍住才能不笑出來。「好啦,我知道妳一定猜不到為什麼的,我就直接宣布答案了吧。」

「真的有夠糗的!那個打掃的阿姨要幫我清掃我的位置的時候,我才發現到我的座位下面全都是乾掉的狗屎,乾掉的狗屎ㄟ!真是快暈倒了。一定是我早上下車之後要走到公司的路上踩到的,然後到公司後黏在我鞋底的狗屎被我踩到我位置下面的地毯上面,踩的到處都是。想不到我一直都沒發現,我都還一直以為是因為我沒睡飽很想睡覺,所以才會一直昏昏沈沈的,原來我是被臭狗屎燻的頭暈的。還好發現的時候,那些狗屎早就已經乾掉了,然後打掃的阿姨幫我掃一掃就清理乾淨了。不過真的是有夠糗的,大家都快笑死了。」說著說著我自己也又笑了出來。

「然後那個小強走到我座位這邊來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難怪我一整天都無法專心,一直都很想睡覺。小強就是我上次跟妳說的同事,他是美國人,不會講國語的那個。結果妳知道他怎麼說嗎?他跟我說少來了,哈哈哈!」

「那時候我就又趁機問一下小強踩到狗屎的英文怎麼說,然後他就跟我說踩到狗屎的英文是Step on shit。所以我覺得啊,這次踩到狗屎總算是還有點收獲啦,至少又讓我學到一句英文了。自從我努力貫徹每天進步一點點的原則之後,我的英文就愈來愈好了。其實不只是英文,其它方面也是一樣呢,呵呵,嘿嘿。」說完我又忍不住得意的笑了出來。

我轉頭對著巴黎微笑,她還是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機銀幕,一言不語。「說到這個臭狗屎,就讓我就想到我最近這陣子一直在思考的一件事情。」老實說最近還真的很會胡思亂想。

「根據我的研究,我認為屁可以分為二種,一種是會臭的屁,另一種是不會臭的屁。通常不會臭的屁也就算了,而至於那些會臭的屁呢,聞久了好像常常也會變的不會臭了,尤其是自己的臭屁。就算在你旁邊的人都已經摀住鼻子臭的受不了,還對著我們說放的屁實在是有夠臭的時候,我們常常還是聞不到臭味。不知道是真的聞不到自己的屁臭呢,還是不願去承認自己的臭屁。我們都常常會這樣子對不對,妳說好不好笑。」

「這個就跟我們公司的那個小張一樣,老實說每次大家都覺得小張寫的企劃案實在是不怎麼樣,應該還要再好好加強一下才行,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小張自己就一直覺得自己的企劃案寫的還不錯。明明每一個看過他企劃案的人都覺得不怎麼樣,但是他自己卻一點自覺都沒有,我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麼。重點是,只要他自己一直不覺得自己的企劃案寫的不夠好,他也就一直不會想要去改進,不去想辨法改進的話也就永遠都會一直是這個樣子,永遠都不會再有進步了。只是我一直很納悶的是,像小張這樣子,到底是他真的覺得自己的企劃案寫的好呢,還是他不想去承認,所以到後來就變成是在自我催眠自我感覺良好,認為自己的企劃案寫的還不錯。老實說這個問題一直困擾我很久了,所以直到有一天我了解到關於臭屁的道理的時候,我才會這麼的印象深刻,因為小張的情況根本就是聞不到自己的臭屁嘛。」講到這個我就又忍不住開始發起牢騷。

「如果小張一直是這個樣子的話,公司一定會受到影響的。妳想想看,我們公司那麼小,才那幾個人而已,所以每一個人扮演的角色其實都是很重要的。而且像我們這種小公司,要說有什麼競爭力的話我也實在是想不出來。所以每個人都一定要很努力才行,而且不只要很努力去完成自己的任務,還要一直有進步有突破才可以,要不然的話我們公司一定很快就會在激烈的競爭裡被淘汰掉的。只不過雖然我是一直這樣想啦,但是我也不能去強迫每一個人都跟我有一樣的想法,也沒辨法去強迫別人作事情,所以我也只能盡力去宣傳這個想法了。」

「我想這就是危機意識吧?自從我開始有這些想法之後,我覺得我也開始變的有一點神經質了。當我每天看到業界裡有什麼新消息的時候,我就變得緊張西西的,覺得好像所有人都拚命的在往前衝刺進步,而我們公司卻還像在散步一樣慢慢的走,有時候甚至我還會覺得我們是不是在倒退嚕,這時候可真是急死人了。不過如果就只有我一個人急也沒用啊,所以我才會在公司裡面到處去宣傳我的想法,希望大家也可以有點危機意識,這樣子才能讓自己有所改變。總之現在我自己也是盡全力作好我自己分內的工作,這樣作就算不是為了公司至少也是要為了我自己打拚。現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要是最後真的不行的話,還是可以找到其它有我可以發揮的地方啦。」

「唉呀不說這個了啦,每次說到這個心情又要搞的不爽了。」

「喂巴黎巴黎,這個週末我們再出去走走吧,去看看海怎麼樣呢?好哦,太好了!呵呵呵。」

十二、盡頭

當他回過神來時候,他並不知道身在何處,強光照的他兩眼發酸,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才慢慢的適應。此時正是豔陽高照的正午時分,頭頂的烈日曬的他頭皮發燙發痛,臉頰也被烤的熱烘烘的。四周圍寧靜的連耳朵都感到開始發痛了起來,一望無際的天空裡見不到一片雲朵,也感覺不到風,天上連一隻飛鳥也沒有。眼前所見是一條筆直延伸的道路,道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平坦沙原,遠遠的見不到盡頭。藍的異常的天空底下,視野所及也就只有這條似乎無限延伸的道路,以及高高掛在天上像個巨大火球似的烈日。在這樣刺眼的光線、這樣的溫度以及這樣的情境下,好像是在夢中,處處彌漫著一股慵懶而孤寂的氛圍,讓人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

他站在道路的中央,面容呆滯又帶著疑惑的表情的望著消失在地平線另一頭的道路。被烈日曬的發燙的地面正發出絲絲的熱氣,高溫穿透過他的鞋底傳到了他的腳掌。可是他就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身在何處,是怎麼來到此處。似乎他早就已經站在那裡好久好久了,又或者這真的只是個夢境,只不過所有的感覺又那麼的真實,使他無法相信這會是一場夢。

「這是什麼地方?」他左顧右盼的想要找到自己身在何處的線索,但映入眼裡的景緻讓他很快的打消了這個念頭,眼前的畫面就好像是重複拼貼的影像,單調且一成不變。「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他抬起手來,瞇著眼睛透過指縫間觀察了一下頭頂上的大太陽,太陽的位置幾乎就在他的頭頂上,曬的他的皮膚紅通通的,陽光強烈的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該死!」他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想要查查看這會是什麼地方,不過卻找不到手機。

站在太陽下沒有多久他就已經汗如雨下,後背都快貼前胸了。「得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才行。」他回頭望向後方的馬路,一樣是看不到盡頭。「真是見鬼了!」該往前還是往後呢?他回過頭來往後看,再回過頭來往前看,兩頭的晝面就好像鏡像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啊。「只好碰碰運氣了,人頭往前字往後吧。」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硬幣,噹的一聲,右手姆指把硬幣用力彈向天空。抬頭準備接著落下的硬幣,但他忘了大太陽正掛在他的頭頂上,刺眼的光線讓他瞬間失去視覺,眼前一片花白。硬幣落下來時正好彈到他的左肩,接著又掉落在地面上,剛好落在他的腳旁,彈跳了幾下後慢慢的躺平在地面上。他蹲下來用手摸索著掉落在腳邊的硬幣,一邊慢慢的張開眼睛。原來是個人頭,他開始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是因為兩旁所見的景色一直沒有變化,再加上烈日的曝曬,讓他一直感到有些神志不清。而頭頂上的太陽似乎一直掛在同樣的位置一動也不動,讓他無法根據太陽的位置來判斷現在的時間。也許過了一小時,也許是過了一天,又或許已經過了一星期。他兩條腿也已經開始不太聽他的使喚,強烈的口渴讓他感到喉嚨好像火在燒一樣,嘴唇也因為缺乏水份而乾裂,裂開的縫隙上掛著乾掉的血珠。不過他還是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一停下來,他就會再也沒有繼續往前進的勇氣和氣力了。他現在只能不停的往前走,憑著他鋼鐵般的意志力一步一步的往前邁進。要不是他堅強的意志力,這時他早已倒下成為一具乾屍了。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是終點在世界的盡頭,他也會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走在幾乎沒有變化的場景中,會使人有一種自己是靜止不動,而只有背景在捲動的錯覺。而現在他的雙眼也開始模糊起來了,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有可能會倒下去,但即使拖著極度疲憊的腳步,他仍然繼續往前方慢慢的移動著。「那是什麼?」走過了一段無法判定距離和時間的路程,在前方遠處的景象出現了些微的變化。在前方的路旁似乎有個物件,從這個距離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那個小黑點在這毫無變化的世界裡面顯得非常突兀。他很想立刻就飛奔過去查看,不過他仍舊是不急不緩的一步一步的往前邁進,保持同樣的節奏繼續的前進。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嚴格的控制住自己前進的速度,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保有最大的實力,即使搖搖晃晃的看似隨時都會倒下但還是不停地慢慢往前行。

漸漸的那個黑點的輪廓愈來愈清晰。那是一張令人熟悉的藤椅,並不需要走到前面,他就已經知道那是他爺爺的藤椅。

他的爺爺是個頑固的老古板,脾氣非常的暴躁,唯獨對他這個唯一的孫子總是和顏悅色的愛護有加。爺孫倆相依為命,每天放學後回到家裡,爺爺早已經幫他準備好了晚飯。爺孫倆一起把飯菜端到客廳裡,坐在電視機前面一起用餐。他的爺爺總是坐在他專用的那張藤椅裡,那張藤椅整個都是用藤條編織而成,把手的部份因為歲月的關係顏色變的更深,有幾處地方的藤條也斷了。用過餐後,孫子總是會主動的把碗盤收拾乾淨,然後回來坐在爺爺身邊,靜靜的陪著爺爺看晚間新聞。每每新聞看到激動處,爺爺總是對著電視破口大罵,而他也還是一樣只是輕輕的笑笑,不發一語的默默的坐在旁邊陪著爺爺。直到有一天他的爺爺心肌梗塞去世,那時候他正在外地念書,一聽到消息立刻連夜飛奔回家,只不過事出突然沒辨法見到爺爺最後一面,陪他走完最後一程,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開什麼玩笑!?」他站在那裡兩眼直直的盯著那張藤椅,一下子許許多多的回憶都好像泡泡從水底冒了上來一樣,一幕接一幕的在他的腦袋裡閃過。「該死!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他對著藍的好像是要滴下來的天空吼叫,他似乎有點動搖,有點沈不住氣了。但很快的他又冷靜了下來,畢竟他擁有過人的強大意志力,像鋼鐵一樣堅不可破。那是他在人生中,不斷的戰勝過一個又一個像魔鬼一樣的困難和挑戰,所陪養起來的強大力量。這是他從爺爺身上學到的,所謂的鋼鐵般的意志力。

他咬著牙抬起腿來繼續往前進。

他的雙腿好像已經脫離他的身體不屬於他了一樣,早就已經失去了知覺。他低頭看了看他的腳,發現他的右腿已經動彈不了只能拖著走,而鞋子也早就不知道掉到那裡去。右腳掌因為持續的在路面上拖曳磨擦著,也變得破破爛爛血肉模糊的。現在讓他能繼續一步一步往前進的是他意志力,要是換作一般人,絕對沒有辨法支撐到這樣的地步。但到了這個地步,也早已經遠遠超過他所能負荷的極限了。只不過在他的心底深處還是不放棄,他絕不認輸,也從不認輸。要是他在這裡認輸,爺爺知道了肯定也不會高興的。

「我會走到終點的,我會活下去!到時候我就又戰勝了一個像魔鬼一樣的挑戰!這是屬於我的挑戰,我一定會獲得最後的勝利!」他繼續拖著疲憊身軀,抬起他的腳一步一步的慢慢的往前進。


又過了好久好久,他看到了終點。他忍不住用舌頭舔了舔早就乾裂的嘴唇,嘴角露出了一個輕輕的笑容,繼續一跛一跛的拖著一條腿前進。

那是張純白色的床。床架是上了白色的漆的不繡鋼材,床上鋪著白色的床單,放在床頭的是個柔軟的白色枕頭和一床疊的整整齊齊的棉被,就好像是醫院裡的單人病床一樣。而原本兩旁一成不變的空曠景色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白色牆壁。整張床好像攏罩在一層透明眩目的白色光芒之中,這股炫光給人一股安全而舒適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走進去。

他看到床架旁掛了一個白色塑膠袋,他伸手把那個塑膠袋拿了下來解開袋口的結。在塑膠袋裡面,是一本老舊的國文寫字簿。他總是坐在他爺爺旁邊,靜靜的陪著爺爺看電視。他的爺爺並不識字,每當在電視上看到不認識的字的時候,就轉頭問問靜靜的坐在旁邊的孫子,居然也因此學習到能夠自己閱讀報紙。每當爺爺遇到不認識的生字的時候,他就在自己的寫字簿上寫下這個生字給爺爺看,並且仔細的就他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把這個字的意思解釋給爺爺聽。

當看到那老舊的寫字簿時,他又有點把持不住了。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空以免眼框裡的淚水流了下來,下意識的看看左右,確認沒有人見到他的窘態。然後他長長呼了口氣後坐到了床沿上,小心翼翼的把鞋襪脫下來擺放整齊。他這時才發現到他身上已經換穿著一套純白色的單衣,就像是病房裡給住院的病患穿的那種,潔白無暇一塵不染。接著他小心翼翼的把已經沒有知覺的右腳抬到床上,用雙手支撐著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慢慢的移動到床上躺平躺好,掀開白色棉被蓋在身上。

現在終於可以鬆懈了下來了,在他的意識漸漸的消逝之前,他看到爺爺的藤椅就擺在床邊,而他的最敬愛的爺爺面容慈祥的正坐在藤椅上看著他笑。他慢慢的闔上眼,雖然閉著眼已經看到不任何東西,但他可以感覺的到他被一股柔和的白光攏罩著,一切都那麼的安祥,他終於露出滿足的微笑。

十三、蜜蜂與豬

「啪!」
「唉呦喂呀!」
「啪!」
「...」
「啪!」
「唉呦喂呀!」
「啪!」
「...」

穿黑衣服的猛男雙手開弓的對著坐在他面前椅子上的光頭小子和金髮胖小子一下又一下的掌嘴。那金髮胖小子的臉頰已經紅腫的像個豬頭似的,每被打一下嘴巴,就喊一聲唉呦喂呀,一臉賤樣讓人看了就想再多賞他幾個巴掌。而那光頭小子則是一付事不關己不吭聲,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怕死的模樣,嘴角還不時的露出冷笑。二個人坐在木頭靠背椅子上,雙手雙腳都被用繩子綁著。

在一邊的原木長桌前坐著一個理個山本頭的短胖男子,挺著一個大肚子一邊慢慢的泡著茶喝著,一邊低著頭盯著桌上的棋盤思索著下一手棋。

「平炮打車。」突然從那光頭小子口中吐出了這句話來,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你也會下棋?」那理山本頭的短胖男子聽到光頭小子的話後,立刻抬起頭來望著他,一臉急切的樣子。
「哼,我是南區棋王的事難道也需要跟你報告嗎?黑人大哥。」
「好了!停手停手,阿城不要再打了。」猛男阿城聽到黑人老大的吩咐立刻停下手來,退到一旁去。
「喂,你說你叫什麼來著?」本來板著臉孔的黑人大哥,發現這小子似乎也會下棋後,立刻換了一付表情。
「阿蜂,蜜蜂的蜂,嘿嘿。」阿蜂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滿嘴又細又黑的爛牙,黑黑的牙縫裡還看的見檳榔渣。
「這樣吧,跟我下盤棋。要是你贏了,我讓你們走。不過你要是輸了,嘿嘿嘿。」黑人老大說話的時候,一臉噁心的笑容。
「怕什麼,喂,蜂仔跟他下跟他下,我看他一付不會下棋的樣子,他一定是輸定了啦。」金髮胖小子在一旁鼓譟著。
「我看你皮還在癢,等一下再來修理你這頭豬。」黑人老大惡狠狠的瞪了金髮胖小子一眼。
「呵呵呵,你怎麼知道我叫小朱啊,利害哦。哈哈哈。」
黑人老大一付受不了這小朱的模樣,搖搖頭對著小朱翻了下白眼,然後轉頭望著阿蜂,等著阿蜂的答覆。
「好啊來啊。」阿蜂笑著答應了。
黑人老大露出笑容來,顯得十分的開心。「哈哈哈,爽快爽快。阿城,來把他們放了。」

「黑人大哥你是主人,你先。」
「哎,來者是客,還是讓你先下。」
「你先下。」
「你先下。」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重新排列棋盤上的棋子。

「喂,我說黑人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下棋啊?」阿蜂皺起眉頭來對著黑人老大說,一付懷疑的表情。
黑人老大好像是作壞事情被發現的小朋友一樣,露出吃驚的表情說,「開玩笑,我怎麼不懂下棋。」要不是黑人老大膚色較黑,大家一定會發現黑人老大臉紅了。
「你要我先下,那就該讓我拿紅棋啊。紅棋都讓你拿了,還是你想先下?」
「什麼!?」黑人老大又吃了一驚。先手拿紅棋?有這種事情他卻不知。
「其實先手還是比較佔上風的,要反悔現在還來的及哦。」
「什麼!?」黑人老大又吃了一驚。先手比較有利?還有這種事?黑人老大開始露出猶豫的表情來。
「嘿嘿。」阿蜂露出奸笑來。
「嘿嘿。」小朱也露出奸笑來。

過了好一回,看到大家都在看他,黑人老大實在拉不下臉,「哼,我都說讓你先下就你先下,說那麼多癈話作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把排好的棋盤作一百八十度翻轉,將紅棋轉到阿蜂那一面,黑棋則轉到自己這一面。

「好。」阿蜂也不多話,伸出手來將三路紅兵往前一推。這一手棋又讓黑人老大瞪大眼睛吃了一驚。
「怎麼?沒見過有人這樣開局是吧?」看到黑人老大一臉扭捏的表情,阿蜂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來,「我說黑人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下棋啊,怎麼連這手仙人指路也不識?」
「嗯,這個...」

「噗嗤!」原本拿著搖控器坐在一旁沙發上看電視的女孩忍不住發出了笑,那是黑人老大的寶貝女兒小真。一旁的小朱,趁機又向小真眨眨眼睛,小真則對他作了個鬼臉。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快進去看看妳老媽飯到底煮好了沒有,別在這裡害我分心。」黑人老大趁機趕緊走了一手中包,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又下了幾手棋,輪到了黑人老大,黑人老大隨手走了一手上邊卒。
「我說黑人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下棋啊?」
「你說什麼!?」
「我說你死到臨頭了都不知道,還在走隨手棋。」阿蜂走了一手炮打底象,「將軍!順便再抽你的車!哈哈哈。」
黑人老大大吃一驚站了起來,「喂喂喂!」
「怎麼,不行嗎?」阿蜂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嗯,那個...」
「想悔棋啊?我沒問題哦,嘿嘿。」阿蜂露出奸笑來。
「嘿嘿。」在一旁的小朱也露出奸笑來。

「開玩笑,我會想要悔棋。俗話說的好,起手無回大丈夫。我才不會悔棋勒!」
「哈哈哈!黑人大哥你講錯了啦!」小朱一抓到機會,就又開始不管後果的胡說八道起來。
「俗話說起手無回大白痴,所以說走錯棋是一定要悔棋的啦。哈哈哈。觀棋不語真難過,連我在旁邊看你們下棋,都忍不住要說個幾句。呵呵呵。」小朱邊說,邊肆無忌憚大笑著。黑人老大邊聽著小朱胡說八道,皺起眉頭真是哭笑不得。

「別吵了,繼續!」黑人老大有他的堅持,他就是不悔棋,要作大丈夫不作大白痴。黑人老大走了一手上士解將。
「哦,上士,呵呵。這車真好吃。」阿蜂順手吃了黑人大哥的車,再喊了一聲,「將軍!」
黑人老大又大吃一驚站了起來,「喂!你不要嚇我啊!」
「怎麼,不行哦?你沒見過這招啊?」阿蜂將軍抽車之後,繼續要連環抽將。阿蜂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嗯,這個...」

「喂,你輸了沒有啊。」小真從後面冒出來,從後面環抱著黑人老大的脖子說。
「走開啦,別來吵我,妳害我要輸了。」
「喂,你自己下棋下輸別人,還要來怪人家勒!」
「去去!」黑人老大已經有點不知所措,腦袋開始漸漸的變得一片空白。
「黑人大哥,等你哦。老實跟你說吧,你還剩三手棋,接著就要被我馬後炮了哦,讓我賞你個痛快吧,哈哈哈。」

「好了好了,不要玩了,要開飯了。小真阿城,快過來幫忙端菜!」黑人大嫂正好這時候現身,黑人老大趕緊抓準機會脫身。
「唉呀,下的正精采勒!唉呀,實在沒辨法了,吃飯最大嘛。待會吃過飯後,再來一局吧。」黑人老大邊說邊作出十分可惜的表情,演技真是可圈可點。
「嘿嘿。」阿蜂露出奸笑來。
「嘿嘿。」小朱也露出奸笑來。

「好了,要開動了,大家都來吃飯吧!」

飯桌上,黑人老大趁著大家吃飯吃的開心的時候對著阿蜂說,「那個,阿蜂啊。」
「嗯。」
「那個...」
「嗯?」
「那個...」
「喂,老爸你也會害羞哦?想要拜師學藝就講嘛,這個那個的誰懂啊。嘻嘻。」

阿蜂和小朱互相看了一眼,「我是不收徒弟的,除非...」
「什麼都好商量!什麼都好商量!」黑人老大見阿蜂口風一鬆,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
「你知道我的好兄弟小朱對小真一直都是真心的,我看你就答應他們交往吧。」阿蜂邊說邊看著小朱和小真,小朱則點頭如搗蒜似的,同時又不停的對著小真眉來眼去又眨眼睛,小真在一旁則抿嘴笑個不停。
「沒問題!沒問題!」
「喂,你很奇怪耶,現在怎麼又這麼阿沙力了,呵呵呵。」小真開心的笑不停。
小朱則興奮的跳到客廳中央彈起空氣吉他來。「夠了!」黑人老大出聲制止,免得小朱得寸進尺起來。
「反正,我看這豬頭也不壞。」黑人老大看著小朱說著,然後又轉過頭看著阿蜂,一臉熱心的模樣。

「既然這樣,那你就跟著我學習吧,嘿嘿。」阿蜂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讚!!下次再跟蝦老大下棋,看我不好好修理他,哈哈哈哈!」看來黑人老大輸了不少錢給蝦老大,這回要好好練功等下次再贏回來。

十四、麵包樹下的宇宙人

「哪,我就是在前面那個路口被一輛闖紅燈的賓士轎車給撞死的。」
「...」站在我身旁的大叔在我等紅綠燈的時候,像是突然冒出來似的出現在我身邊,接著不停的對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喂,不信嗎?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說的全都是真的!十四年後,我就會在前面的那個路口被一輛闖紅燈的賓士轎車給撞死。老實跟你說好了,我曾經體驗過八秒鐘的死亡,總共二次。喂,你不相信嗎?」
「...」我只能露出個苦笑,還能說什麼呢?
「提升之後,在這個時空裡我能夠知曉自己的因果並作有限度的跳躍,我的一生總共1785884060秒鐘。」
「...」這位奇怪的大叔在講些什麼,我真的是摸不著頭腦。再過二十秒鐘就會變綠燈了,我得離這位奇怪的大叔遠遠的,我計劃在最後一秒鐘在紅燈變成綠燈的一瞬間轉身往後逃跑,擺脫這位奇怪的大叔。
「雅各布!我先跟你說了,在最後一秒鐘往後逃跑的計劃是行不通的哦。」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大吃一驚,且對於計劃被發現的驚訝也全都寫在臉上。
「沒辨法,這是命中註定的嘛。」


宇宙人角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
不,消失的是我。
是我跳躍了,我開始跳躍了。

「伯里斯!喂,哈囉!有沒有人在家啊!」在會議室裡面,大老闆正氣呼呼的對著站在他面前低著頭的伯里斯大聲的咆哮著,一邊以食指用力的敲著伯里斯的腦袋,其它人則都戰戰兢兢的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資料。
「大哥!你的腦袋是不是還放在家裡的冰箱啊?」站在大老闆對面的伯里斯低著頭好像是在懺悔似的,但其實在陰影底下他的表情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甚至嘴角還露出個微笑,似乎對於當前的場面已經很習慣,一點也不怎麼擔心的模樣。
「亞伯!還是你來搞定吧!」大老闆把手上的文件從光滑的桌面上滑到亞伯面前。
「還杵在那裡作什麼呀,滾回去吧!我們還要繼續開會,別檔著!」伯里斯抬起頭來慢慢走回座位,心裡面想著這份工作大概又要不保了。


在操場旁邊的麵包樹下,地面上掉了一地的麵包樹葉和果實,那麵包樹長的非常的高大壯碩,足足有二十幾公尺高。現在正是下課時候,在麵包樹下一群孩子正玩著捉迷藏遊戲。幾個孩子手上拿著撿來的麵包樹葉當作扇子把玩著,一邊左閃右避的躲著當鬼的同伴。
「哇哈哈!伯里斯,快來抓我啊!」
「來抓我呀!來抓我!」
「在這裡在這裡,過來抓我啊!」
長的最瘦小的伯里斯總是當鬼,但卻又一直抓不到人,這讓他十分苦惱。
「噹!噹!噹!」上課鐘聲響了。
「哎喲!這麼快又上課了。」大伙兒一聽到上課鐘聲響起一哄而散,伯里斯也緊跟在大家後面,快步奔回教室。


「對不起,我來遲了。」
「沒關係啦,我也是才到沒多久而已。」其實等了快一小時了。
「好吧,呵呵。」
「好冷哦。」天空正下著綿綿的細雨,港岸邊的空氣變得更加的溼冷。
「對啊,好冷哦。妳穿這樣夠不夠暖啊,小心別著涼了哦。」伯里斯知道,二年後身旁的女孩會和他步入禮堂,再過二年他們會有個很可愛乖巧的女兒。


「我們是第二光速號宇航員二十三號,我們的名字叫作角。」
「?」
「我們來自五十六億七千萬光年外的究加星系團第一太陽系的極光世界華頂。」
「?」
「我們的任務是探索異次元宇宙,和協調智慧生命接觸,為了提升我們對更高階次元時空的理解。」
「你是外星人哦?啊,你怎麼知道我是伯里斯?」
「我們已提升為巨合思念體,現在還無法理解更高階次元的時空,但能夠通曉這個時空的一切因果。」


「一、二、一、二!」
「一、二、一、二!」
在教練場裡,因為被裝甲車的履帶來來回回的碾過無數次,地面上寸草不生,地表上佈滿細緻的泥沙。每走一步就會濺起地面上的灰土,每個人的靴子和小腿上都蒙上一層厚厚白白的塵土。第一步兵排第一班列成二縱隊,由班長帶隊,正步行前往在教練場裡的班甲車前,準備進行日間操課。伯里斯排在左路第四個位置,全副武裝。他一邊快步跟上前面的班兵,一邊專心的觀察四周,要以最快的速度從看似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進入狀況。


「伯里斯。」伯里斯聽到身後有人輕輕的叫著他的名字,他回過頭來但卻見不到人。伯里斯用手抓抓腦袋,感覺到奇怪,轉身繼續往前。
「伯里斯。」伯里斯又聽到身後有人輕輕的叫著他的名字,回過頭來還是見不到人。
「伯里斯。」伯里斯再次回過頭來,看到從麵包樹的另一邊走出來了一個人,他像是走路不著地似的朝伯里斯接近。這人的身材和伯里斯一樣,瘦瘦小小的,身上的穿著也很奇特。一身銀白色貼身的服裝,在太陽底下還可以看到白光在他身上流動著。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厚底短靴子,手上戴著銀白色手套。他戴著一副很酷很酷的眼鏡和耳機,臉色有點蒼白,淡褐色的頭髮像貓咪身上的毛一樣又細又密,臉上表情很微妙。
「伯里斯。」
「你是誰?」


伯利斯正坐在自己的辨公桌前,將平放在面前的文件資料Key到電腦裡面。
「噹!」桌面的行事曆跳出一個通知視窗來,再十五分鐘會議就要開始了。
「哇勒!又要來不及了,才剛到沒幾分鐘而已。哈哈,沒辨法了。」他已經預想到待會老闆在會議中的反應。


「我們的宇宙擁有能夠作宇宙航行的第二光速的科技,我們能夠運用光能量,擁有理解及操控時空的能力。」
「哇,好利害哦!」
「伯里斯!我們知曉你的完整時空因果,你擁有地球時間1785884060秒鐘的生命周期。」
「?」伯里斯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只能傻笑。
「我們的相遇是在這個時空的必然因果。」
「?」
「現在我們要對你作提升和我們同步,你將擁有在這個時空中有限的跳躍能力。」
「哦?」
「你已經擁有時空跳躍的能力。」
「啊?」


「停!」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其實是一種生命形式的轉變?」
「聰明。」
「為什麼是我?」
「我只能說,這是命中註定的。提升後,一部份的自己會和某種存在融合,而另一部份的自己便能夠洞悉自己剩餘生命的全部。」
「即使知道自己十四年後會被車子撞死,也只能消極的接受?我不能接受!」
「你將能夠理解並學習,以不一樣的角度看待同一件事情!」
「嗯。」
「當我在麵包樹下遇到宇宙人角,獲得提升之後。即使知道自己生命的全部,但我不知道也無法控制下一秒鐘會處於什麼樣的時空狀態,所以我的人生仍然時時刻刻處處是驚奇,這讓我更能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態度去面對我人生的全部,更用心去體驗每一分每一秒。每個人明知自己終究會死,但大多數的人還是一樣努力的渡過每一天。我的生命形式的轉變,讓我比一般人更知道自己的界限,也更能體會自己的人生。」
「哦!」
「你已經擁有時空跳躍的能力。」
「啊?」

十五、潦倒作家

畢業之後沒有多久,我就搬出我那狹小的家到城裡去,少掉了我一張嘴吃飯,家裡面的負擔能減輕些。我學的是文學,在學校裡我也參與過校刊的編輯,所以我很期望能夠發揮我所學找到一個不錯的工作,如果可能的話再寄些錢回家作補貼。離家時,母親偷偷塞給我五千元,這是我當時全部的積蓄。進城沒有多久,我找到了一處房租很便宜的房子。那是在離鬧區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是一棟老舊二樓的木造房子,那是方圓幾公里內唯一的一棟建築物。從城裡徒步走到這老房子需要約二個鐘頭,房屋四周就和房子本身一樣彌漫著一股老朽的氣息,到處都是比人還要高的芒草和許多不知名的一年生矮樹叢。這老屋子就孤立在這一片淒慘的荒地裡,外觀破舊不堪,實在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房東是個獨居的老婦人,瘦瘦矮矮的,一身乾淨樸實的穿著,臉色似乎因為幾乎常年足不出戶而顯得過度蒼白。因為房租實在太過便宜,一個月的房租只需要一千元,我們見面時也不多話,我立刻表示希望租下一個房間,那時候我們甚至都還沒有進到屋子裡面去,只站在門口就已經作了決定。之後房東才帶我進屋子去,讓我住進到二樓靠後面的一個房間,房東太太則是住在一樓靠前門的一個房間裡。解決了住的問題之後,接著就要儘快找到一份工作,否則五千元很快就會花完。只是三個月下來實在找不到自己理想中的工作,我也只好先退而求其次,在城裡的一家便利商店打工。

每天一早我就出門,走路二個鐘頭到便利商店打工。沒有打工的時候,我就在城裡應徵工作。為了省錢,我常常沒有吃早餐,一直到了便利商店之後,我才吃點便利商店前一天過期下架的食物,而晚餐也常常用同樣的方式解決。沒有打工的日子,我就常常挨餓,有一餐沒一餐的。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同樣花了二個鐘頭走回到住處,一路上完全沒有路燈照明,只能靠著些微的星光和月光摸黑回家。還好門口點了盞小燈,讓我可以有個指引。雖然說我已是個成年人了,但一個人獨自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荒郊野外行走,還是不由自主的會感到害怕,總是會有不知名的異樣感覺,每天回到住處之後,才能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我回到住處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夜,偶爾在我剛回到住處的時候,房東太太還沒睡覺,一直等到我回來了她才會熄燈就寢。有時在我回到住處時,房東太太會拿些物品送給我,說是以前的房客留下來不用的,都是像是鞋子台燈之類的物品。而我也總是不推辭,這些物品正是我需要的,也讓我節省下不少開支。雖然每天回到住處時已經很晚了,但我還是會花些時間寫作,完成的作品我會拿到報社或雜誌社投稿。如果可以被報社或雜誌社收錄的話,就可以賺取一些稿費。只不過大部份的時候,我的作品都被退回來,每次稿子被退回來時,我總會懊悔許多天。但我也只能繼續努力的寫作,努力的應徵工作,早日得到一個理想中的工作,才能早日減輕家裡的困境。

時序慢慢的進入冬季,晚上回到住處時常常是又黑又冷。走進大門後,爬上二樓會先經過一道長廊,一直走到底才是我的房間。晚上的時候,長廊裡只會留下一盞小小的微弱燈光供照明。最近晚上回來後,每次在昏暗微弱的燈光下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時,總會有個異樣的感覺。這異樣的感覺,似乎在回家的路上就一直纏著我,感覺到背後好像有個人在盯著自己看。最近這陣子一直無法專心寫作,一直沒有靈感,幾乎寫不出東西來。打工的時候也常常犯了錯誤而被領班教訓。也許是因為身心太累了才產生這樣的錯覺,只不過這個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個月了,而且似乎愈來愈嚴重。自從上個月底寄出的稿子被退之後,一直到現在都快一個月沒有再動過筆,每天半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走到二樓走廊也不立刻進到自己房裡,反而會在走廊上無意義的反覆的徘徊一陣子。

今天回到住處也是接近半夜的時間,我一樣又在走廊上來回徘徊踱步。和往常很不一樣的是,今天心裡面有個很強烈的慾望,很想要爬上到以前沒有上去過的閣樓去看看。閣樓的樓梯就在我的房間的對角再過去一點,以前從來沒有想要上去看看過的念頭,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想爬上去的意念非常的強烈,好像是有什麼人在閣樓上不斷的呼喚著我。爬上閣樓入口的小木梯進入到閣樓之後,發現到閣樓裡推滿了雜物,但並不會感覺很擁擠。屋頂上的橫梁上好像掛了一盞小燈,只不過不知道開關在那裡。我上了閣樓後就走到牆角坐在一個小箱子上,發呆了好一陣子才又走下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迷迷糊糊的爬上床休息。

像這樣子的情況是一天比一天還要嚴重,我爬到閣樓上坐在牆角的時間愈來愈長。每一次我都坐在同一個位置,抬著頭兩隻眼睛盯著橫梁發呆。每一次都好像有一股力量將我拉回現實,讓我走下閣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否則的話我可能就會一直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直到死去為止。每次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都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是對於剛才的行為自己卻又覺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知道自己好像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陷入了某種危險之中。最近這一個多月以來我都是處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加上在便利商店的打工也愈來愈不順利。這陣子因為晚上變得睡眠更少,連帶影響到白天的工作,使的我在打工的時候犯了更多錯誤,幾乎每天都被領班責罵。而我也因為愈來愈擔心會失去工作,開始變得消沈起來,要是失去工作的話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

這天我在走回住處的路上一直想著失去工作後的事情,感覺實在是沒有任何希望可言,要是連這份只能賺到少少的,頂多只能用來勉勵糊口飯吃的工作都保不住了的話,自己就只能一死了。回到住處後,我一樣又爬上閣樓折騰了一番才回到房間。受到內外煎熬的我,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達到了能忍受的極點。慢慢的在半睡半醒之間,好像聽到有人在閣樓上不斷的輕輕叫著自己的名字,活著實在太痛苦了什麼都別管了吧,似乎有什麼人一直這麼在招喚著自己。

果然隔天早上到便利商店打工時,一進到店裡店長就把我找到後面的儲物室,告訴我說只讓我作到今天為止,明天不用再來上班了。我聽了之後心中空蕩蕩的一言不語,只輕輕的點點頭。打工結束後把當月的薪資結算了之後,我從後面儲物室拿了幾條用來捆貨物的粗繩,頭也不回的回到住處。回到住處後我直接爬上了閣樓,走到橫梁正下方把粗繩放下,然後另外再從旁邊搬來一個箱子。我爬上箱子把粗繩一頭繞過橫梁後,再粗繩的另一頭上方打了一個活結作一個環,拉緊打好的結之後站定腳步,雙手拿著粗繩把作好的環套到自己頭上。我二眼無神的注視著空無一物灰漆漆的牆面,然後雙腳用力往後一蹬把箱子踢到一旁讓自己的身體往下掉,套在頭裡的環因為身體重量跟著拉緊,沒有多久我眼前就一陣花白漸漸失去意識。

十六、馬德先生

每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馬德先生在鬧鈴響起來前就會先醒過來,床上的馬德太太還在睡夢中。自從馬德太太懷孕後,馬德先生寧可自己再多努力點賺錢貼補家用,也不讓馬德太太出門工作。

馬德先生醒來後伸手關掉鬧鈴,小心翼翼的掀開棉被爬下床。幫馬德太太把棉被蓋好後,馬德先生輕手輕腳的走到廚房去用些早餐,那是前一晚就寢之前馬德太太事先準備好的簡單料理。用過餐後,馬德先生再到浴室去作盥洗,然後回到臥房穿載整齊,回頭再看了一眼馬德太太,接著走出房間到家門口,拿起放在門邊鞋架旁的工具箱出門。

馬德先生是個老實人,長的毫不起眼,就和每天在路上會遇見的許多人一樣,不會在你心裡面留下任何痕跡。每天這個時候他背著工具箱出門,走到街尾轉角處去搭第一班的交通車到市區裡最繁忙的車站去。下了交通車後再快步趕到車站前天橋上,找個好位置擺攤子。

馬德先生是個擦鞋匠,在天橋上已經可以看到許多擦鞋匠已經擺好了攤子,馬德先生跟大家邊打招呼,邊把他的攤子工具擺放到定位,準備開始接生意。雖然這時候天也才剛剛亮起來沒多久,還有點寒意,但在天橋上已經是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有許多通勤上班的人,也有許多通勤上課的學生,還有一些街友,而兩旁則是作生意的攤販,有擦鞋匠、賣早點的還有賣早報的。


來了一位看起來是個才剛入社會沒多久的年輕業務員,皺著眉頭似乎滿腹心事的樣子。馬德先生抬著頭,微笑著請年輕業務員坐下,年輕業務員點點頭然後坐了下來,把一隻腳放到擦鞋台上,馬德先生立刻就開始工作了起來。

馬德先生先拿出硬質的小鞋刷,那是專門用于清理鞋面和鞋底的溝縫,先將溝縫裡的灰塵泥土刷乾淨。馬德先生刷的很仔細,看到有些鞋縫裡頭卡住了些碎石頭和乾硬掉的泥土塊,就會用小鑽子將小石頭和小土塊輕輕的挑出來。將溝縫仔細刷過後,在鞋面上噴上一層薄薄的擦鞋專用清潔劑,用軟刷和擦鞋布仔細的把鞋面擦洗乾淨。到了這一步驟時,本來髒兮兮的鞋子已經是煥然一新了。

「唉。」當馬德先生在仔細的幫年輕業務員擦洗鞋子的時候,年輕業務員也不停的對著馬德先生說著話。許多來擦鞋子的客人,在擦鞋子的時候常常會和擦鞋匠分享心事吐吐苦水,或聊聊工作事業聊聊家庭也聊聊人生。馬德先生總是一邊仔細的擦著鞋子,一邊面容和藹的耐心的聽著對方說話,同時適時的抬起頭來作些友善的回應。馬德先生知道,有時候來擦鞋子的客人,其實鞋子也還很乾淨並不需要多作整理,他們來擦鞋子只不過是想找個人聊聊罷了。

仔細確認過沒什麼破損需要修補的後,再來是上油。馬德先生根據鞋面的顏色挑選好要使用的鞋油,將鞋油均勻的塗抹在鞋面上,一邊上油一邊磨擦,磨擦的時候很仔細的控制好方向和力道,最後再用厚絨布把鞋面拋光。馬德先生的服務讓所有客人都很滿意,價錢又公道,客人們也常常會再回來光顧。


接近傍晚,馬德先生提前一個小時就開始收拾工具準備下工。馬德先生和大伙打過招呼之後,背起工具箱走下天橋。馬德先生並不立刻趕回家,而是背著工具箱在繁忙的市中心裡到處閒晃,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馬德先生很想立刻趕回家,回去看看馬德太太和還在馬德太太肚子裡的孩子,可是心裡面又感到猶豫。馬德先生大半人生都在幫人家擦鞋子,每天過的是一成不變的日子。自從馬德太太懷孕後,馬德先生開始對末來感到惶恐。

馬德先生抬起頭來,看到身旁一對母女,母親牽著女兒的小手,而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經過。頓時,馬德先生感覺到對末來又充滿了期待和希望。馬德先生背起了放在腳邊的工具箱,踏著大步趕回家去。